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正當眾人酒足飯飽、家丁收拾了杯盤碗筷之際,又聽得金寶山對岳新道:「岳大秀才,兄弟我現在休息夠了,請上來賜教罷。」
岳新臉色鐵青,心想:「看來這廝氣力已復,老子剛剛的如意算盤現下卻打不響了,如要跟他真打麼,卻又打他不贏,看來只能另謀他法……。」
他號稱「玲瓏秀才」,心眼甚多,此時他沉吟片刻,心念一定,便抱拳道:「晚輩有僭了。」語畢自懷中掏出一把鋼柄摺扇,倏地點向金寶山左胸下「期門穴」。
金寶山仍是好整以暇,左掌一出,擋去摺扇道:「甚麼晚輩不晚輩?看你不過小我兩三歲,便敢自稱晚輩,實在好不害臊。」
岳新摺扇被格,右手一搓,刷地一聲展開了扇子,接著又是一劃,一招「迴峰落雁」由上而下斬向金寶山。金寶山伸掌欲擋,豈知岳新這一斬只是虛招,掌扇甫觸,岳新又是刷地一聲,借力合起扇子,急點向金寶山左眼。
金寶山擋無可擋、正待退後之時,只見岳新一掀扇柄機括,噗地一聲,竟有一叢細如牛毛的銀針激射而出。
這下變故陡生,饒是精細如金寶山,亦是吃了一驚。金寶山武功長於拳腳內力,對輕功縱躍,本就不甚擅長,適才他向後跳躍,此刻正是舊力已竭、新力未生之際,要再次提氣彈跳,已是不及。
眼見金寶山掌在針後、針及面門,直是避無可避。說時遲,那時快,金寶山右臂忽地縮短,右掌猛地自下而上擊向銀針。此千鈞一髮之際,已不容金寶山多想,他一出手便是十成的力道,頓時眾人只覺勁風撲面,一股極為剛猛的掌力飛托而起,一叢銀針便給金寶山的內力帶得四處飛射。
金寶山出身神秘,使用武功近乎佛門一派,內力純走剛猛一路,但其招式卻不如少林等正宗佛家外功那般光明正大,常透露著些許詭異之處。此招「供具隨意」,亦如其擊敗江流石時所使的「隨願修短」一般,右臂忽地縮短,再向上擊出;雖然「隨願修短」是讓手臂暴長,「供具隨意」是縮短手臂,但兩招內力上的運用卻是如出一轍,與少林獨門絕學「縮骨經」出自同源,明眼之人即可看出。
話說數十支銀針隨著強勁的掌力射向四周眾人,只聽得四周「唉唷!」「格老子的!」罵聲大作,許多武功不夠高強、應變不夠快速的青年豪客紛紛中針。慌亂中只見兩根銀針飛向那白衣女子,那針身雖細,但挾著金寶山掌力而來,勢道奇快,破空之聲甚響,白衣女子卻是不慌不忙,對那銀針似若未見。此時立在一旁的婢女夏荷右袖一兜,輕輕易易地便收去那兩枚銀針。
而場邊另一側更有三枚銀針疾射向周瑕與周濟。周濟武功不濟,反應卻是奇快,只見他連忙向前一趴,銀針自他頂上飛過,金寶山掌力驚人,直刮得他後腦生疼,此著雖然甚是不雅,還是免了那銀針穿腹之禍。一旁的周瑕見銀針來襲,卻是高高躍起,勢如大鵬初翔,俊逸非凡,他輕功修為甚高,此時足下施力,身在半空,勢卻不衰,整個人便飛向了涼亭之外。
那岳新奸計未逞,心下已慌,此時又見銀針反射向己,方寸更是大亂,竟忘了以鐵扇擋去。只聽「嗤」地一聲,幾枚銀針已然射入岳新的右肩,他肩膀一痛,連忙伸指點了肩旁三處要穴,接著往懷裡一掏,手上便多了個白瓷小瓶,正欲倒出解藥服食之時,金寶山已欺向他跟前,右手點中他左肩「缺盆穴」,左手一抄,奪去他手中瓷瓶。
岳新左手被制,臉如死灰,只恨恨地望著金寶山,金寶山卻仍是面帶笑容,一手撚鬚,一手拿起瓷瓶佯作細看,嘴上則說道:「岳大秀才,你可多才多藝得緊,除了唸些中庸論語、佯扮正人君子之外,金某萬萬沒想到你對毒術這種邪門歪道亦有涉獵,了不起!了不起!」
岳新不發一語,只是悶哼一聲,金寶山見狀又道:「哈哈!你不說話也不打緊,看你中針後連忙拿出這瓷瓶,便知道那針上有毒,而瓶裡的藥丸子便是解藥罷。」說完又看了看手中的瓷瓶,此時場上中針者,有的大聲呻吟,有的臉色鐵青,內功修為足夠者,皆忙點傷口周圍穴道,就地打坐運息,試圖運功抗毒。
那白衣女子眼望金寶山說道:「金先生,你就當賣諸葛府一個面子,先把解藥分給中毒的客人吧。」
金寶山聞言一愣,隨即拍額大笑道:「哈哈!這藥丸現下正是奇貨可居,兄弟我正在想著解藥一顆須開價多少呢!沒想到小姐你一眼便看穿金某的心思,也罷!兄弟這買賣做不成,還有那諸葛府的新郎倌可以做,不算吃虧!不算吃虧!」
白衣女子不置可否,只是垂首道:「如此便多謝金先生了。」
此時金寶山又道:「那麼這位專使奸計、卑鄙下流的岳大秀才該怎麼處置呢?」
此時便聽夏荷笑道:「也請金先生惠賜他解藥一枚罷。我諸葛府向來不講什麼假仁假義,這比武招親麼,本是各憑本事,岳先生精通機關之術,能將銀針藏於摺扇之中,發之而出奇不意,也算是他的真本事,只是金先生武功奇高,更能夠處變不驚、加以反擊而已。這只能算是平常比武的勝負之數罷了,並沒有誰是卑鄙之徒、誰又光風霽月之別。」
金寶山聞言又是一愣,接著呵笑了兩聲,便不再言語,只是打開瓷瓶的塞子,將解藥分送給中毒的漢子們。
周濟躲過銀針之災,從地上爬了起來,只見他拍了拍衣服,轉身欲看自家公子受傷與否,卻發現周瑕早已不知去向。他心中一急,便整個涼亭四處打轉,想要尋找周瑕的下落,沒想到周瑕像是憑空蒸發了一般,四處都見不著他的影蹤。
正自著急之時,只見那綠衣婢女夏荷走到他身邊,對他俏然一笑道:「周大爺,在尋你們家公子麼?」
周濟答道:「正是如此,剛剛那銀針亂飛,也不知我家公子中針沒有,現下他又不見蹤跡,實在令人好生擔心。」
夏荷四處張望了一番,亦不見周瑕。只見她臉色一沉,秀眉微蹙,但只一剎那,便又回復成那星眸燦爛、天真大方的樣子。她沉吟半晌,又對周濟說道:「周大爺,容夏荷帶您去尋你家公子可否?」周濟正自想著:「這諸葛府佔地甚大,又不是自己家裡,怎能容我一個外人在此瞎闖?但是找不回公子,回去要怎麼對夫人交代?」心裡煩惱之時,忽聽得夏荷如此一說,自是欣然允諾。
只見夏荷和那白衣女子交代了幾聲,便領著周濟走過拱橋,到了涼亭之外。此時天色已晚,周濟眼見湖岸邊又是一條小徑,小徑上燈籠數盞,徑旁生滿垂柳,東風吹過,楊柳搖曳,別有一番情致。
走不多時,夏荷領著周濟走到了一個小院子前,那院子擺設得極具匠心,院中青竹秀拔、蒼松雄逸,端的是氣勢萬千,周濟自小為赤壁莊僕役,於植花種草之道頗有心得,卻也未見過如此驕踞不群的松竹。院子深處是一棟小茅屋,屋門前又是一副對聯:「平生白羽扇,零落蛟龍匣。」幾個大字寫得端莊凝重,氣勢非凡,但凝重中卻又帶著幾分蒼涼。周濟見了這書法,心中甚是喜愛,忍不住便道:「這莫非是唐代杜工部所寫『八哀詩‧故司徒李公光弼』中的詩句?」夏荷笑道:「周大爺真是博覽經史、學富五車,小女子佩服。」周濟臉上一紅道:「小姐取笑了,周濟承蒙赤壁莊老爺厚愛,自小與公子一同讀書學武,恰巧記得這首詩,怎麼能說是博覽經史呢?」
只見夏荷忽地笑容微斂,又道:「你……你家老爺,也對你很好麼?」周濟此時並未注意夏荷臉上的表情,只是道:「我從小便是孤兒,向來當周家老爺是我父親,雖然老爺平時不苟言笑,但對周濟實有莫大恩德。」
夏荷臉上微現悽苦,道:「如今夏荷也是個孤兒了。」
周濟道:「你同我一樣從小便無父母麼?」
夏荷搖頭不語,隨即臉上又現笑容道:「你看這對聯,字寫得怎麼樣?」
周濟道:「這字蒼勁挺拔、氣象萬千,我一見便十分喜愛,只是不知這題字者是誰?」
夏荷道:「自然是我們家老爺了。」
周濟沉吟片刻,奇道:「這『平生白羽扇,零落蛟龍匣。』乃杜甫感嘆李武穆一生英明勇武,臨老卻被奸人所害,但不知諸葛老爺題此兩句是何用意?」
夏荷卻又搖頭道:「此間便不足為外人道了。」接著推開木門,說道:「請。」
周濟雖不知夏荷領他來此有何用意,但仍依言走進了那茅屋之中。只見屋中燈火通明,卻是雜物凌亂,當中赫然擺著一副棺材。
周濟一驚之下,眼角餘光卻見到屋角似乎有一物正在動作,他心中大駭,定睛一看,此物竟是一人。
那人聽得有人進屋,立時回過頭來,只見他劍眉星目,面如冠玉,手上拿著兩卷書冊,腰間掛著一把玉簫,端的是俊俏瀟灑之極,此人卻不是周瑕又是誰?周濟心中大喜,便欲呼喊周瑕,卻見到周瑕臉上表情陰鷙,正冷冷地瞪著周濟後方。
周濟一回頭,卻看到夏荷也是表情冷酷地看著周瑕,周濟心中疑惑大生,夏荷忽地一掌橫拍向周濟肩側。這下劇變橫生,周濟心中全不明白,為何剛剛那個天真美貌、待人親切的婢女要對自己突施偷襲;掌甫觸肩,周濟只覺對方掌力柔和,不似要傷人,未及多想,他身子已向旁一倒,忽地肩後一陣劇痛,側眼一瞧,自己肩頭竟是鮮血狂噴,周濟心中大駭,正欲呼喊,但他此時受傷極重,口中只吐出兩口鮮血,眼前天旋地轉,立時便人事不知,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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