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適才那名書生模樣的男子在原地沉吟許久,接著走到荔枝簍前開始翻找,找了一簍又一簍,終於翻出一串與眾不同的荔枝;那荔枝皮呈深綠,果實比其他荔枝為大,但一串卻只有兩顆。那書生如獲至寶,拿起荔枝便趕緊剝開來吃了下去。
過不許久,那綠衣婢女再次推門出來,走到擂台上看了看群豪,接著拍了拍手,許多家丁又抬出幾個木箱,那木箱形狀方正,朝上的一面以薄紗覆蓋,樣子甚為奇特。
美婢笑著大聲道:「小婢再次向各位英雄請安,請問各位用過荔枝了麼?」
在場的群豪大多是江南地區武林中年輕一輩的佼佼者,雖然也有許多是來作陪和求熱鬧的,但多數仍是年輕氣盛、心高氣傲的小夥子,本欲一試身手,卻見諸葛府祭出了這麼一個跟武功無關的難題,忿忿不平者所在多有。
因此群豪大都交頭接耳,並無人回應那綠衣婢女,而剛剛那個虯髯大漢竟是不發一語,逕自大聲嚼著荔枝,邊瞪著那美婢瞧。
美婢見狀,微微一笑道:「小婢最後一次向各位警告,請沾到荔枝汁水和未吃荔枝者立即走出諸葛府大門,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那婢女說完,大天井中仍是無人移動,沉默半晌,只聽到那虯髯大漢哼了一聲,美婢瞧了那大漢一眼,搖了搖頭道:「你們自找的,那也怪不得我了。」玉手又是拍了兩下。綠衣婢女身後的家丁聽到掌聲,便把剛抬出那十幾只木箱上的薄紗揭開。薄紗一掀,眾人先聞到了一陣濃烈的桂花香,接著便聽木箱中傳出微微的嗡嗡聲響。
眾人正覺得奇怪之時,那嗡嗡之聲便越來越響,忽地靠近木箱的地方爆出了一句驚恐的叫聲:「蜜蜂!」
木箱中的蜜蜂群湧而出,立刻開始叮咬天井中的群豪,此時場中雖不乏武功高強者,但是再高強的武功也難以對付數以萬計、如潮水般湧來的蜂群。靠近木箱的地方立刻陷入一片混亂,有人忙著拍打身上停留的蜂群,有人大聲哀嚎,有人蹲低竄高,但怎樣都無法阻止蜜蜂的肆虐。
這時只見那位虯髯大漢雖然周身都圍繞著蜜蜂,仍是極為悍勇,對蜜蜂不拍不打,猛搶上擂台對那婢女大叫道:「狗日你奶奶的!老子跟你們諸葛家無冤無仇,你們為什麼放蜜蜂咬人!」說著便伸手欲抓那婢女的衣領。
那婢女左手輕輕一勾一轉,輕描淡寫便扣住那大漢的脈門,接著笑道:「什麼蜜蜂?這是我們諸葛府的黃腰尋紅蜂,專門用來對付你這種不聽勸告的小子,這等功夫也想要當我們小姐的姑爺?我看你給我提鞋兒都不配!」
那大漢脈門被扣,又羞又怒,只能瞪著婢女發狠,那婢女見他目眥欲裂,雙眼猶如要噴出火一般,便道:「你睜著一雙牛眼瞪人,難道我就怕你了?」語畢左手勁力一送,大漢立時渾身酸軟、動彈不得,只能任尋紅蜂在他身上叮咬,過不多時,蜂毒發作,大漢便暈了過去。奇怪的是,這些尋紅蜂竟不再攻擊倒地的大漢,轉而飛向其他仍在場中竄逃的人群。
此時賈十三眼看蜂群飛來,連忙拔出腰間長劍,但一轉念便覺長劍根本無法對付蜂群,他心裡一慌,轉頭望向江流石和周瑕。
只見江周兩人仍是背手而立,周瑕臉帶微笑,似乎一點兒也不擔心,而江流石亦是雙目半閉,對場中的混亂恍若未聞。
賈十三一急,拉著江流石的手便欲往門外奔去,此時周濟猛拉住賈十三的袖子道:「賈爺別慌,你看看那裡。」
賈十三依著周濟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遠處那名書生笑吟吟地看著場中奔逃的人群,周身竟連一隻尋紅蜂也沒有。賈十三又定神一看,只見天井中依然有許多人未受蜂群侵襲,正自覺得奇怪,周濟便笑吟吟地道:「原來如此。」
賈十三聞言道:「甚麼原來如此?」
周濟便道:「剛剛那書生問那婢女,如何來檢查眾人有無沾到荔枝汁水,那婢女答道諸葛府自有辦法,說的原來便是這個辦法。」
賈十三恍然大悟道:「所以這蜜蜂攢刺的,就是沒有照他們諸葛家規矩來吃荔枝的人,其他未沾汁水者,便不怕這些蜜蜂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正說著之時,蜂群已流竄到了周瑕等人身邊,果不其然,大群的黃腰尋紅蜂對他們似若未見,只是嗡嗡地飛越身邊。此時周瑕大笑吟道:「夏谷雲生荔枝紅。難怪這些蜜蜂要叫尋紅蜂了,真乃名實相符也。」
賈十三眼見大群蜂兒自身邊飛過,雖然群蜂並未攢刺於他,但心裡總是直犯嘀咕,耳聽周瑕仍有閒暇吟詩,只好陪笑道:「是呀,卻不知諸葛府是怎麼馴養這些蜂兒的,能教會它們甚麼人能叮,甚麼人不能叮,倒也是一門奇術。」
周瑕便道:「江湖傳言道諸葛府深不可測,除了武功之外,於各種奇門遁甲之術也冠於武林,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賈十三臉上笑著,心裡卻道:「我看這諸葛府也沒這麼了不起,這蜜蜂只會叮咬衣物沾染汁水者,那些偷雞摸狗、故意不吃荔枝的人,諸葛府倒是整治不了……哎喲,不對,說偷雞摸狗倒罵到了道人我自己,應該說是心思機敏、腦袋靈光才對……。」
正自得意之時,賈十三猛地感到頭暈目眩,腳下一陣踉蹌,險些撲倒在地。賈十三心裡詫異,卻不願在周家這個著名的武林世家前丟臉,勉強通了一次內息,穩住身子,臉色卻是一片蒼白,血氣全失。
江流石眼見師兄似有異狀,便問道:「師哥身子不太舒服麼?」話一出口,便想道:「師兄修練我點蒼派正統的清揆功已久,若非身受重傷,等閒不會生病,哎喲,不好,莫非是……」接著便伸出手搭上了賈十三的脈門,只覺得他脈象繁亂,似乎是中了毒。
賈十三只覺暈眩更盛,胸口煩惡,便道:「這……這是怎麼回事……甚麼時候著了奸人的道……」話聲未畢,賈十三雙腿一軟,便欲癱倒,江流石忙扶住他的身子,心中也是百轉千迴:到底師兄在甚麼時候中了毒?
只見賈十三神智漸漸迷亂,嘴中兀自喊著:「直娘賊!有種就來和你爺爺我大戰三百回合……暗中放毒害人,算甚麼英雄好漢……」他為人本是粗豪,胸中墨汁不多,先前和周瑕交際時,只因為對方談吐文雅,又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他不願墮了本派的名聲,用字遣詞才特別的客氣禮貌,但此時神智已迷,甚麼粗口都百無禁忌地從他嘴中罵了出來。只見他罵聲越來越低,接著雙眼一翻,便昏了過去。
江流石心中正自尋思,耳中卻聽到了啪噠、啪噠的聲響,轉身一看,原來場中沒有被蜜蜂攻擊的群豪,竟一一有人軟倒在地。
此時周瑕忽然拍了個手道:「原來如此!」
江流石又轉頭望向周瑕,臉上滿是疑惑,但他生性驕傲,卻不肯發言相詢。
周瑕看了江流石一下,便笑道:「原來如此,難怪那些家丁打開蜂箱之時,會有這麼濃烈的桂花香味傳來,這便是了!」
江流石一聽,心頭便即雪亮,原來諸葛府早就算盡一切機關,蜜蜂是用來對付沾到荔枝汁水者,而那陣桂花香氣,便是用來對付故意不吃荔枝、試圖蒙混之徒了。
江流石想著,隨手便拿起了一顆荔枝道:「所以這荔枝──」
「便是用來對付那桂花迷香的。」周濟隨口接道。
過了約莫一頓飯的時間,諸葛府的大天井中,除了綠衣婢女和眾家丁外,約莫只剩十來個人還完好無恙地站著。
那美婢見狀,取出一對晶瑩渾圓的小白玉鈸來,接著把兩片玉鈸輕輕摩擦了起來,眾人並未聽到任何聲響,但是那些兀自盤旋的蜂群卻像是得到命令似地,一股一股地回到了蜂箱中。當最後一隻黃腰尋紅蜂進入蜂箱之後,眾家丁便一齊罩上了蜂箱上的薄紗。
那綠衣婢女眼見蜂兒回巢,便收起了那雙玉鈸,朗聲說道:「恭喜各位大智大勇的真英雄過了諸葛府選婿大會的第一關,現下小姐已經歸府,便請諸位入廳一見。」
這過得第一關的十餘人中,除了周瑕等三人外,尚有那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只見他雙手抱拳,向那美貌婢女道:「這位小姐,在下尚有一言相勸。江湖上常言道:『嵩山少林,雲夢上清,金陵諸葛赤壁。』岳某今日可謂眼界大開,諸葛府不僅僅是武功高強,連奇術智計亦是武林頂尖,不過今日眾多少年英豪誠心來此求親,諸葛府如此相待……」說著左手便朝躺在地上的眾人一擺,又道:「……似乎有失厚道,因此在下斗膽,替在場諸位英雄請命,懇請小姐惠賜蜂毒及迷香的解藥,免除這些武林同道中毒之苦。」說完對那綠衣婢女深深一揖。
那婢女臉露微笑,正欲發言,忽聽得一個聲音道:「還沒見到諸葛小姐,便在這滿口大仁大義、欺世盜名,我看你這招可高得很哪,岳大秀才。」
眾人聞言向那聲音出處望去,便見一個身材高胖、衣著光鮮,嘴上留著兩根長鬚的男子。
那名男子兀自剝著荔枝,手上衣上汁水淋漓,眾人正自詫異之時,卻見到他身旁地上鋪了整整一圈尋紅蜂的死屍。
那名男子似乎沒注意到眾人正望著他,邊剝著荔枝又道:「俗話說:『欲射將,先射馬。』岳大秀才,你想先於這個小婢女面前博得一個『宅心仁厚』、『俠之大者』之名,讓她在諸葛小姐面前替你美言幾句,是也不是?」
那姓岳的男子聞言忙道:「胡說八道、胡說八道!我輩讀聖賢書之人,胸襟本當如此,兄台何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高胖男子又道:「岳兄息怒,兄弟我天生有個毛病,不太喜歡別人占我便宜,但既然岳兄說不是,那便不是了,總不能還沒上擂台,我倆就先乒乒乓乓打將起來,如此雖然方便,卻是不妥,兄弟在這裡先向你賠個不是就是了。」說完把剝好的荔枝丟進嘴裡,手指在身上胡亂蹭了蹭,接著抱拳向那姓岳的書生打了個揖。
岳姓書生見到那男子輕易地認錯道歉,卻是愣了一下,本欲出口的辯詞,此時全給堵在肚子裡。他心裡尋思:「聽了那胖子的一番話,眾人雖不至於認為自己真是個假仁假義之徒,但必定也不會把我好心求情的言語當成真心誠意。……眾人疑慮既生,再做任何言語都只是徒然,也只好見機行事了。」於是眉頭一蹙,便閉嘴不語。
綠衣婢女此時便開口道:「岳先生先別急,我們諸葛府的尋紅蜂沒這麼霸道,毒不死人的,那桂花香味的迷香叫銀桂薄霧,不傷臟腑、不損內力,吃顆糯米糍,休養半個時辰即會醒轉。」
書生聞言勉強笑了笑道:「如此便多謝了。」
那婢女但笑不語,回頭向幾個家丁吩咐了幾句,只見家丁紛紛拿起荔枝走向場內,解救躺在地上的群豪。
江流石聽到那婢女這樣說,不等家丁過來,便撬開了賈十三的嘴,隨手捏破一顆荔枝,將那荔枝水擠進賈十三口內。只聽賈十三咳了兩聲,臉色隨即轉紅,江流石左手三指又搭上賈十三的脈門,已覺脈象漸趨舒緩,他心下一寬,立時站起身來,請來兩位諸葛府的家丁,吩咐了兩句,家丁便把賈十三抬到一陰涼處歇息。
江流石眼見師兄無恙,隨即暗暗打量了在場其他豪客們。江流石身為點蒼派掌門獨子,其父江逢缺對他期望甚高,自幼便傳其點蒼派家傳武功,加上他資質甚高,又肯努力,因此年紀輕輕便已揚名於舊馬楚及南漢境內;但由於他從小養尊處優,成名又早,因而自視甚高,對旁人之事向來不甚關心,是以在場剩下的群豪,他大多不識。
周瑕見到江流石正暗暗觀察著剛剛那個書生,便道:「江兄,那位書生打扮的先生名叫岳新,江湖人稱『玲瓏秀才』,是江南武林有名的智多星,但論起武功來,卻是十分稀鬆平常,萬萬不能與江兄相比,江兄大可放心。」
江流石看了周瑕一眼道:「嗯,卻不知那商賈打扮的高胖男子又是誰?」
周瑕道:「恕小弟見識短淺,這我就不清楚了。」周瑕見他吃荔枝吃得滿身汁水,心下已覺奇怪,又見他身旁滿是蜂屍,想是他徒手殺蜂,卻完全沒有被蜜蜂叮咬;周瑕見他武功奇高,但自己卻從未聽說這麼一號人物,心有疑惑,便走上前去想和那名男子攀談。
那名男子眼見周瑕走來,不等他開口,便滿臉堆笑抱拳道:「周公子,您好。」
周瑕一愣,道:「您好。恕在下識淺,不知先生高姓大名?如何稱呼?」
那男子笑道:「兄弟我姓金,名寶山,乃是廬陽一帶的小商人一名,武功低微,甚少闖蕩江湖,周公子不識得在下,原是相當自然之事,怎可說是識淺呢?」
周瑕見他言語相當客氣,心下頗感奇怪,但嘴上仍說:「原來是金兄,久仰久仰。」
金寶山聽了哈哈大笑,也不答話,接著眼睛瞟到了周瑕腰間的玉簫,隨即定睛看了看。周瑕見他忽然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腰間,顯是神思不屬,更覺此人詭異,心下尷尬,卻不知要說些甚麼。
金寶山看了那玉簫半晌,終於說道:「周……周公子,你這笛子可俊得很哪,是由西域莎車國產的和闐古玉所雕製,這……這可真不得了,周公子,你可真是名符其實的『腰纏萬貫』呀。」說完搖了搖頭又道:「不得了!不得了!金陵赤壁莊,果然名不虛傳!」
周瑕聞言不禁莞爾,想這人市儈之氣甚重,不僅把簫說成笛子,甚至只看到自己身上的財寶,沒有見識到周家的功夫,便說甚麼赤壁莊名不虛傳,心下只覺好笑,也有些看不起他,想著便抱拳向他說道:「金兄謬讚,在下尚有友人在此等待,先告辭了。」接著轉身就走。
金寶山見他欲走,連忙伸手向他說道:「等等。周公子,你有姊妹否?」
周瑕聞言回頭,滿臉疑惑地搖了搖頭道:「在下乃家中獨子,未有任何兄弟姊妹,不知金兄有何見教?」
金寶山滿臉可惜地搖了搖頭,說道:「唉,兄弟我只是想……你們周家會不會也剛好欠一個乘龍快婿……也要辦個比武招親……這樣兄弟我……」
周瑕聞言啞然失笑,只是搖頭,也不搭理,便回到周濟和江流石身邊。但聽他對江流石說道:「只是個市井商人,半點俠氣也無,江兄毋須把他放在心上。」江流石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此時那名婢女見到家丁把躺在地上的群豪都一一救治好了,便朗聲說道:「請各位英雄隨我來,我家小姐等候已久。」言畢轉身入內,場中群豪聞言便隨著她一同走去。

眾人過了一進,又是一個極大的庭院,庭院裡小橋流水、奇石林立,奇花異草更是不計其數,眾人驚詫之餘,卻見那女婢馬不停蹄,也只能隨著她快快前進;那婢女蓮步輕移,身形婀娜,一身綠衣似乎便要和庭院中的花草融合在一起似的,眾人連忙三步併作兩步地緊跟上去。走了不久,眾人隨著美婢走進一條鵝卵石鋪成的小徑,小徑兩旁草木扶疏,極是濃密。大夥兒沿著小路前行,堪堪轉過了一個彎,前方卻是一條死路。
群豪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時,不知怎地,那婢女左一轉、右一拐,便在草木中隱沒了身形,眾人急忙跟著那婢女穿去,轉出了那叢花木,忽覺眼前一亮、胸懷一暢,看見的竟是一大片波光粼粼的湖水,湖邊一道拱橋彎彎連向湖中心的一個大型涼亭。
此時金寶山對周瑕說道:「諸葛府真是闊氣,竟在自家宅內鑿出這麼大一個湖泊,這湖雖不及咱家鄉百里巢湖,但也算得上是水光漣漣、儀態萬千了。周公子,你們赤壁莊中也有這麼一個湖泊麼?」
周瑕笑道:「這個自然,赤壁莊名為赤壁,湖光山色自是要有的,但不知金兄作此一問,所欲為何?」話聲未畢,只聽得周濟接話道:「想是這位金爺久未沐浴,欲到我家蘭槳湖中洗個好澡罷!」眾人聞言轟笑。那綠衣美婢便站在那拱橋橋頭,此時也是掩嘴輕笑。
金寶山見眾人嘲笑於己,竟是不嗔不怒,也只陪笑道:「小兄弟真是有見地,我自小家貧,住在巢湖邊,鎮日價便是泡在湖水之中,說來兄弟我也幾年沒用湖水洗過澡了,自從十一歲那年隨著父親至……」
那綠衣美婢見他喋喋不休,忙笑吟吟地打斷他,接著對群豪說道:「我家小姐便在那涼亭中等候各位,諸位英雄請隨我過橋。」
一行人依言穿過湖上橋梁,進到了孤立湖中的涼亭之上,只見那涼亭占地極大,雕樑畫棟,建築精美,入口處兩根朱色柱子上刻著一副對聯:「功蓋三分國,名成八陣圖。」正是唐朝杜工部的五絕「八陣圖」中的前兩句。岳新站在門口便對著這對聯搖頭晃腦地吟了起來,周瑕卻是微微蹙起了眉頭。
眾人走進了涼亭之中,只見亭中一張櫸木雕花矮轎椅上斜倚著一名白衣女子,臉朝著涼亭外眺望,似乎對眾人的到來全無知覺。眾人皆想:「這便是名滿江南的諸葛家小姐了。」此時那綠衣婢女走向前去,俯在那女子耳邊說了幾句話,那女子聞言便緩緩回過頭來。
金陵城內已是申時末牌,天色漸暗,只聽得城內鐘鼓齊鳴,互相呼應,鐘聲有高有低、有大有小,雖非同時響起,卻也是前仆後繼,聲響奇大。其時南唐後主李煜篤信佛教,廣立佛寺,因此金陵城內大小佛寺成千上百,此時一齊敲鐘,聲勢甚是驚人,金陵城內百姓卻是早就習以為常。
但此刻在諸葛府內的來客卻對此鐘聲恍若未聞。只因一位女子。
那女子回過頭來,只見她柳眉輕掃,眼波流轉,端鼻櫻口,臉上膚色可比白玉,端的是秀美絕俗。但不知為何神色間卻稍有一絲憔悴悽楚。
但見她眼神冷淡,對在場群豪只是隨意瞧了瞧,但每個男子心中竟都覺得那女子正在看著自己,人人都只怔怔望著她,涼亭中一片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得那綠衣婢女窸窸窣窣地仍在那白衣女子耳邊悄聲說話,忽地那白衣女子眼神瞧定了岳新,幽幽地道:「岳陽城岳大秀才,您好。」
岳新聞言受寵若驚,平時口若懸河,這時反而半個字也吐不出來,只見那白衣美人似乎並不在意,續道:「您能找出十簍糯米糍中唯一的一串增城掛綠,實是見識非凡,小女子十分佩服。」
岳新此時恍若大夢初醒,連忙接道:「小生曾聞人曰,那增城掛綠『爽脆如梨,漿液不見,去殼懷之,三日不變。』雖從未吃過,但想那增城掛綠既然爽脆如梨、漿液不見,必定可以食之而不沾汁水,心想碰碰運氣,竟真讓我找到了。」言下頗為得意。此時只聽得一聲冷哼,竟是那點蒼派少主江流石。
那白衣女子轉頭望向江流石與周瑕,又緩緩道:「論見聞廣博,江少俠是不及岳先生的,但說到武功高強,岳先生卻又不如江少俠與周少爺了。」
江流石早已被那女子的美貌震懾,此時與她眼神相觸,更是心神一蕩,身子微微晃了一晃,也不答話。但周瑕卻笑道:「江少俠武功蓋世,周某萬萬不敢與他相提並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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