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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常幻想自己可以像妖精一樣穿牆而去
到沒有人知道的大海彼方……

 《輪迴‧鎖》、《誰和我們玩遊戲》
 林賾流 ◎著

 
《曇妖》

 作者:林賾流 | 封面繪者:FC
 初版日期:2011.1.5
 售價:49元 | 販售地點:全家、萊爾富

 內附精彩試閱 

 緣起、第一話 鬱

簡介

她常幻想自己可以像妖精一樣穿牆而去
到沒有人知道的大海彼方……

她一想到曇花居然可以活這麼久,就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曇花叢生得很亂,莖葉顏色看起來也沒有精神,卻這樣龐大茂密,的確像是活了很久的樣子。突然間,花叢底下傳來騷動聲──

「狗狗?你怎麼了?」

有隻紅棕色大狗被曇花的莖葉纏住了,正有氣無力地掙扎。曇花扁扁的葉子邊緣,多出了許多銳利的刺。

月亮忽然被雲遮住了,四周陷入完全的漆黑。

忽然她覺得腳踝被什麼抓住了,一個不穩跌在砂石地上。不知何時,從曇花叢中伸出數條扁葉肢,像人手一樣抓握住女孩的小腿,並且不斷收緊往回拖。

怎麼辦……她要被曇花吃掉了。

大狗忽然露出牙齒低吠,齒縫間噴出青白藍色的火花,然後猛然張口一吐,一道火焰燒斷了抓住小印的恐怖葉片。

「快走!人類。」不知從哪裡響起的男人聲音,驚醒嚇呆的她連滾帶爬和大狗一起逃離荒地。

「狗狗……會說話?」小印被眼淚和泥土弄髒的小臉看著牠。雖然嘴巴沒有動,但聲音的確是從眼前的動物身上發出的。

「狗?妳把本少爺當做狗?」

現實世界裡的童年,在她七歲時就結束了,
因為她目睹了一場妖怪的對決……


作者簡介

林賾流
1984年出生,宜蘭人。
平時為結繭狀態,喜好閱讀、繪畫與文字創作,閒暇時偏好一個人帶著地圖騎機車走走停停散心,觀察自然景觀和鄉村風景,目前與黑貓同居中,視寫作為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夢想與本能,目前於部落格與BBS連載各類型故事。

個人部落格: http://blog.yam.com/heide 風暴荒野

在明日出版作品:《死之城》、《逃夜》、《清腸》、《輪迴‧鎖》、《誰和我們玩遊戲》

作者後序

親愛的讀者們,好久不見。

想了半天還是只能用這句開頭,很感謝各位閱讀這個故事,也許有人還有印象,《曇妖》的小印和《誰和我們玩遊戲》的女主角是同一位,但是故事劇情是可以獨立閱讀的,兩者的時間一前一後,並未重疊。

我很喜歡像小印這樣的女生,內向纖細,但是又很獨立,必要的時候也會堅強起來,所已忍不住又為她寫了一個故事。

目前的近況是變身成職業的文字工作者,每天、每天、每天(強調那麼多次幹嘛?)都在趕稿壓力及上網和讀者討論感想外加惡搞中度過,也算是圓了我的小小夢想,希望這個實踐能夠持續下去,用故事作為腳印在這個世界上踏出更多痕跡。

關於童年的痛苦回憶,即使難以忘卻,卻可以努力跨越,即使身邊的麻煩很多,卻能為自己的未來打開一條路,有的時候,至親的家人也無法幫助自己,甚至會造成痛苦的阻礙,但起碼在故事裡,作者可以憑一隻筆繪出自由的大門,讓角色努力去開創自己的世界。

故事最後的抉擇,總是選擇平凡安穩的未來,即使這是小印的答案,其實也代表了一部分的作者的想法,只要不是別無選擇,平靜單純和能夠自主的生活才是最珍貴的寶物。

雖然有點不夠羅曼蒂克,但也算是給喜歡捉弄人類的妖怪踢到一次鐵板了。

謝謝大家。

  
                    二零一零年十一月 林賾流

精采試閱

緣起

那年包綺印六歲,即將升小學前的暑假因為父母出國工作,將她託付給鄉下的爺爺奶奶照顧。小印喜歡到鄉下過暑假,她討厭安親班也討厭鋼琴課,爺爺奶奶從不會管小印幾點上床睡覺,也不會因為她抓昆蟲玩就罵她。

那個夏夜非常悶熱,風微微吹著,蟬、螽斯和蟋蟀鳴聲響亮,牆上的壁虎也不甘寂寞加入合唱。水銀燈下聚集著不斷拍打翅膀的白蟻和飛蛾,小印抬起臉著迷地觀察著那些微小生物的飛行軌跡,還有一隻金龜子停在燈罩上,閃閃發亮的身軀像是一枚活動寶石。

攀著木匠師傅手工製的梨木方桌,聽說這是媽媽小時候就在用的餐桌,數十年如一日般穩固。小印總幻想著,她的王國裡有許多成員,他們都聽得懂自己的話。

「要好好看家喔,大臣。」

壁虎像是聽得懂小印的話,鼓了鼓顎下,然後繼續貼著牆面不動。小印點點頭,握緊小手,悄悄推開紗門走出去。期間她一直憋著氣,生恐被熟睡的爺爺奶奶發現,還好一切非常順利。

「一定開花了吧?誰叫爸爸都不讓人家晚上出來。」

小印和只會說臺語的爺爺奶奶問了很久,才知道那是一種只在夜晚開花的植物,一大叢又綠又密像是灌木般的枝葉,以及那低頭害羞般緊閉的花苞,名叫「曇花」。

「村子前面的叉路上,那一大叢空地上的曇花什麼時候開花呢?」暑假中,小印天天都獨自提著小水桶去撈田間的大肚魚、帶著捕蟲網去抓蜻蜓。她喜歡在夕陽西下時踏在溫熱到有點燙人的柏油路上,跟著騎著鐵馬收工的老農夫回村子,這時奶奶會煮好晚餐,大聲招呼小印洗乾淨手腳來吃飯。

因此,每天都會經過那叢曇花好幾次,但在花苞結出來前,小印一直以為那是纏在半倒水泥牆上的樹,因為那叢曇花比村子裡最高的叔叔還高大。

原來它會開花!小印稚幼的心靈浮起無以名狀的感動,也湧現一股想親眼看見曇花綻放的執念。那叢像是無數綠手臂的扁枝本來讓小印一經過就覺得害怕,如今,綠色中泛著雪白,像梭子般緊閉的大花苞卻讓小印幻想著,裡面說不定住著妖精呢!

「大概晚上十二點吧!我們都在睡覺了。」老婦人一邊挑著四季豆,一邊回答小孫女的問題。

「噢。」小印失望地應聲,心中卻動起了歪腦筋。她很清楚,大人不會讓小孩子晚上出門的,所以要看那叢曇花,一定得偷偷自己去!因為小印的家在大城市裡,她以前從沒看過曇花開花,而這種花又謝得這麼快,不可能放在花店裡給人看。

幸好,老人家很早就睡了,鼾聲如雷,十一點多時早已不省人事。小印穿上薄外套,躡手躡腳地溜出門。純樸的鄉村裡,幾乎每戶人家都已熄燈入眠,偶爾閃動著電蚊燈的紫色光芒,間或夾雜著蚊蟲被電流燒焦的啪嗤輕響。

夏夜室內相當襖熱,而戶外卻涼爽得讓小印不禁揮動手腳跳起舞來。

月亮很大,加上路燈的照明,一個小女孩獨自走在午夜的道路上並不是件可怕的事,反而有種冒險的快感。

走進被零落鐵絲網包圍的荒地,小印毫不費力地通過空隙。這裡以前有座大宅院,後來被拆除,曇花就是以前的主人種的,那個位置應該是院子吧?但那是二十幾年前的事情了,她一想到曇花居然可以活這麼久,就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全盛期的曇花應該能垂到牆的另一面,但現在水泥殘牆的另一面已經被新蓋起的倉庫遮蔽了,缺乏日照的區域顯得有點陰森。

曇花叢生得很亂,莖葉顏色看起來也沒有生氣,找不到更高依附物的葉莖紛紛順著地心引力往下垂,但依舊如此龐大茂密,的確像是活了很久的樣子。

小印被濃郁的花香吸引,恍惚地走向那叢曇花,發現每朵花苞都盛開了。花苞外側是細瓣,潔白的花瓣重疊排列成一個美好的圓形,花瓣和花蕊彷彿剛剛醒來,仍在顫動,每一朵都有小印的頭那麼大,她伸出手想要觸摸最近的那一朵。

突然,花叢底下一陣騷動,同時傳出細細的嗚咽。

小印趴下來努力看,雙眼適應了微弱光線後,才看見靠近根部的位置,有隻耳朵尖尖的紅棕色大狗被曇花的莖葉纏住了,正有氣無力地掙扎。

「狗狗?你怎麼了?為什麼會在這裡?」

小印不顧此舉會讓她弄髒衣服,努力貼著地面鑽向曇花叢的底層中心,用嬌小的身體拱開帶刺的莖葉,身上也被劃出不少刮傷,但小印絲毫不覺害怕。她只知道那隻狗狗很危險,不知道為什麼跑進花叢裡被葉子纏住受傷了,可是一直沒被發現,這樣下去牠會死掉!

要救牠!不管自己會怎麼樣!小印拚命地往內爬,真的讓她在密集堆疊的底層老葉下鑽出一條路,搆到了大狗的上半身!她先是摸到了大狗的鼻頭,順著熱氣和些微溼滑的觸感抓到了大狗的肩膀,發現曇花將牠纏得很緊。

不管自己會不會被割傷手,會不會摸到蟲子或在陰溼角落裡做窩的蛇,小印使勁扯著,感覺扁葉似乎變鬆了一些,同時紅棕色大狗也拚命掙扎起來,朝小印的懷抱裡鑽。

此時月亮忽然被雲遮住了,四周陷入完全的漆黑,小印發現連自己也被垂下來的扁葉纏住了,她更努力地抱住大狗的肩膀,用力朝外拖。

曇花扁扁的葉子邊緣,忽然伸出了許多銳利的刺,將小印暴露在外的臉和手腳割出許多血痕,但她感覺快要成功了,月亮也重新露臉。

「加油啊!」她對那隻大狗說。

那隻狗忽然抬起頭舔了舔小印臉上的傷口和淚水,更加奮力地掙扎,終於讓他們衝出曇花叢的邊緣,重新回到荒地上。

然而在黑暗的陰影中,她並沒有察覺那株曇花的根部,被大狗咬出的數個創口中汩汩流出的,是鮮紅的血。

「呼……呼……」小印驚魂未定地喘息著,上半身軟癱在大狗身上,這時才發現大狗的耳朵很尖,臉也很長,毛蓬鬆凌亂,沾著血跡,身上有好幾處傷口。

小印抱不動牠,只好慢慢站起來,盡可能地讓大狗依靠著自己往外走,但他們剛走到荒地中心,離那叢曇花的距離不過拉開四五公尺,小印忽然覺得腳踝被什麼抓住了,一個不穩跌在砂石地上。

「呀啊!」她痛叫了一聲,勉強抬起頭,尖銳刺痛使她淚眼模糊。

小印努力翻身,想抽回自己的小腿,這才從朦朧的光影中看見她的腳被葉子抓住了。不知何時從曇花叢中伸出數條扁葉肢,像人手一樣抓握住女孩的小腿,並且不斷收緊往回拖。

「不要!走開!放開我!」小印慌張地踢動著,伸手在附近亂抓,但是除了細小的石塊和沙土外,抓不到任何有用的東西。

怎麼辦……怎麼辦……她要被曇花吃掉了。

「救命──」

大狗忽然站起來掉頭,齜出牙齒低吠,齒縫間噴出青藍色的火花,然後猛然張口一吐,一道火焰燒斷了抓住小印的恐怖葉片。

「快走!人類。」不知從哪裡響起的男人聲音,驚醒嚇呆的小印,她連滾帶爬和大狗一起逃離荒地。

小印緊張地往村外跑,原本受傷無力的手腳,只要想到那盛開著美麗白花,卻抓住自己和大狗的恐怖東西就拚命運動著。等到小印精疲力竭倒地,才發現她和大狗停在一處鄉間小路的路燈下,兩邊都是水田。

「呼……哈……咳咳……」喉嚨像是有火在燒,又渴又痛。

小印喘息咳嗽著,過了半晌,確定恐怖的曇花沒有追上來,她才帶著疼痛的身體撫摸著大狗的背部毛髮,紅棕色的長毛異常柔順,像是她偷偷摸過的媽媽才能穿的絲質睡衣。

「痛嗎?狗狗?哪裡不舒服?」看見大狗被曇花纏住時,小印只覺得這頭原本應該威武強壯的生物非常可憐,她無法見死不救。

「狗?妳把本少爺當做狗?」那紅棕色的猛獸索性蹲坐在地,直起上半身時居然就比小印站著的肩膀還高。

「狗狗……會說話?」小印被眼淚和泥土弄髒的小臉愣愣地看著牠,雖然嘴巴沒動,但聲音的確是從眼前的動物身上發出的。

「是狐!別把本少爺和那種低賤愚蠢的狗東西相提並論!」

「狐?」小印似懂非懂地重複那個單字。

「吾名為狂屈,乃是高貴的狐族,這是我與女魙的戰鬥,無須妳這蠢小鬼插手!聽見沒!我只是不小心中了對方的奸計!否則對方必敗無疑!」語罷,大紅狐高傲地撇開頭,幾秒後大紅狐偷偷以眼角餘光留意這個頭一次看見妖怪的小女娃,料想對方一定會嚇哭吧!好教她明白,狂屈可不是她想像中可愛還會說話的狗!

「聽不懂。」六歲的小孩子還不懂過於艱澀的字眼,更不了解狐妖矜貴自持的口吻和解釋。

「哈?」大紅狐哈了口氣,轉回來不屑地看著小印,內心掙扎著要掉頭離開,還是委屈自己降低格調配合對方的程度。

但是,是個人類,而且才六歲!

不管怎麼說,人類處子的血還是給了他一點力量,讓他得以從曇花的妖氣迷香中掙脫,而這個人類小鬼也幫自己分散了女魙的注意力,還為他受了傷。就算狂屈再不願意,人類小女孩變成自己的救命恩人這件事實還是成立。

被人類所救已經夠可恥了,假使他當做沒這回事就這樣走掉,日後被其他非人族類發現他受恩不報更是恥上加恥,問題是這小妹妹還處在不懂事的年齡,狂屈根本無法和她溝通。

沒辦法,只好先記在帳上。

「我的名字叫狂屈,妳叫什麼?」

「小印。」
「我是說全名。」狐狸不耐煩地用尾巴輕拍了一下她的背。
「包綺印。」

「包綺印,妳聽好,明年的五月十九日,絕對不要出門,待在認識的人身邊,我已經警告過妳了,聽清楚了沒?」狂屈邪魅地歪著頭說。

「嗯。」小印似懂非懂地應聲,但她其實沒有聽清楚大紅狐的預言,因為小女孩實在太累,又受了驚嚇,全身傷口又痛又癢,耳朵也很不舒服,耳中淨是自己怦怦作響的心跳聲。

膝蓋、手肘和掌心都因為多次跌跤而摔得血肉模糊,稍微動一下就是鑽心的刺痛,小印只能綿軟地趴著,動彈不得。

「狗狗……還痛嗎?哪裡痛嗎?」她還是只記得那隻大狗受傷了。

「就告訴妳我不是狗!以後,不要再靠近任何曇花,知道沒有?那東西沒有死,她認得妳的味道了。」

但是小印沒有回答狂屈,她已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小印在自己的床鋪醒來,身上沒有傷口和泥巴,昨夜的一切變成一場噩夢,沒有證據證明小印曾經在半夜偷溜出門,遇見了會吃人的曇花和會說話的大紅狐,涉入一場妖怪間的戰鬥。

然而,小印沒有記住能洞悉未來的狂屈,對自己提出的珍貴警告。
那是包綺印記憶中唯一美好的暑假。

因為隔年她就遭遇了那場令她痛苦一生的襲擊,人生就此改變,她忘了那個夏夜,也忘了與狂屈的邂逅。事實上,除了朦朧美好的感傷追憶,小印什麼也不記得。

現實世界裡,小印的童年在她七歲時就結束了。

第一話 鬱

北部一間密如蜂巢的高四重考班教室裡,抬眼望去一片黑鴉鴉的人頭,學生不是抬頭痴痴看著白板,就是低頭狂抄重點,包綺印就夾在這群生物中,高強度的讀書活動進行了一天後,傍晚的下課時間終於到來。

為什麼要把數學排在最後一堂?包綺印內心咬牙切齒地想。

然而,外表看來,她只是一個個頭不高,留著不燙不染半長髮的女孩,一臉疲累呆滯的收拾著文具,混在如退潮般走出教室的學生群中。小印來補習班只是拚功課和複習,她是那樣平凡,一張乾淨無表情的臉,比大多數女生都要樸素黯淡。

包綺印打算吃個飯後繼續留下來晚自習,父母出錢讓她到臺北念比較好的補習班,但必須借住在不熟的親戚家。包綺印總是留到晚自習時間結束以後才回去,洗個澡就直接睡覺,盡量把自己的存在感壓縮到最小。

「不用這麼客氣啊,妳爸爸媽媽有貼補水電費給我們,把這裡當自己家就好。」收留她的親戚說。

「嗯,好,謝謝叔叔嬸嬸。」可是小印還是縮著肩膀,露出和氣羞怯的表情,以衝刺功課為藉口依然故我。

他們也知道那件事。

從親戚的表情和待自己有如玻璃娃娃的態度裡,小印了解,自己最不欲人知的過往還是瞞不了別人。即使在學校沒有人知道小印的過去,也不知道她為何討厭和異性接觸的程度已到一種神經質的過敏。但是家族裡,那段過去卻是個被從小說到大的醜陋印記。

每一年……每一年總有人在小印不得不出席的節慶聚會中,從背後用眼神戳刺著她,然後用曖昧的表情竊竊私語。

不論在學校或是像這種時候,她早就習慣在面對不如意的事情時,戴上厚如石膏的平淡面具,讓別人以為自已無所謂。

真的有什麼也不能說,絕對不能說,否則別人會記得更清楚,對小印更不利。

夠了,小印決定不在補習班裡想這些早已無法擺脫的討厭事情。

另一件讓小印不太舒服,也盡量減少停留在親戚家的原因是,叔叔有個和她差不多大的高中生堂弟,常會帶一票朋友回家玩,身為外人的小印總是有些尷尬,把自己鎖在房間裡,卻還是念不下書。

那個堂弟或許也知道自己的事,總是面無表情地錯開視線,小印和他之間從來沒有對話過,堂弟看自己的表情像是注視著一個幽靈。

補習班還好一點,起碼大家都只顧自己的成績。

「看,是宋星平!」收拾書本講義的空檔,小印聽見附近女同學的吱吱喳喳。

小印隨著女孩討論的視線焦點撇去一眼,這間重考班裡有個會讓女生的眼神變得閃閃發亮的明星,這個形容一點也不過火。

那是一個報名時很早就來劃位,坐在前排的男生,跟小印一樣都是第二年考大學,小印自己的位子在中後排靠牆邊緣,她喜歡這個座位,不知為何令自己安心。

或許是四面八方都被人包圍的無助感中,至少有一面鐵壁讓她依靠吧?她常幻想自己可以像妖精一樣穿牆而去,到沒有人知道的大海彼方。

宋星平這個人毫無疑問的,是絕對的發光體。他和小印雖然都是第一次重考的學生,但小印是分數不夠落榜,宋星平卻是不滿被家人逼去念討厭的科系,雖然上了T大,卻叛逆地退學重考。他的基本實力已經夠強悍了,來補習班是為了精進文科的部分,據說他想進某間文學院,但是誰也不清楚他的第一志願是什麼。

瞧,連她這個不問世事的人,都能不小心從八卦閒聊中記住這些。

宋星平背包都收拾好了卻不急著走,還在跟人討論幾個問題。忽然間,有人朝小印看了過來,小印不知道是誰在注意自己,因為她對他人的眼光已經敏感到總是反射性地避開,幾乎同時低頭拎起包包轉身就走。

只知道眼光是從包圍著宋星平那群人中間射出來的。

「怎麼可能?看錯了吧?」小印抓緊包包拉環喃喃自語。

這是她苦心經營的結果,沒有人會注意自己,沒有朋友,沒有敵人,交昂貴的學費來有名的重考班上課,提高自己的勝算,順利的話,她就能在臺北展開新生活了。

可以光明正大遠離那個家和那個從小到大束縛著自己的城市。

所以剩下的半年對她來說非常重要,都這麼辛苦了,怎麼可以功虧一簣?

一手抓著單字卡,她默背著單字一邊走下逃生梯,不愛搭電梯是她的習慣。

「嗨。」逃生梯裡,一道乾淨清亮的年輕男性嗓音在背後響起。

小印猛然旋身,原來是錯覺,身後空空如也。

她又白緊張一場,不禁有些生氣。

這樣平凡的她不知何時開始也擁有一個小小的祕密,整個補習班裡可能只有自己知道,但她不是刻意要把握這個祕密的。

宋星平有時候會躲到逃生梯入口靠著窗戶看書,等沒人注意後才走樓梯離開,他有時候在八樓休息,有時候在五樓,偶爾他看到小印經過,還會跟她打聲招呼。

她永遠記得那一天發生的事。

「嗨!」下課時,陌生但又不能說不認識的宋星平從背後冒出來,衝著她和善地打招呼。

「妳都看地上走路很危險哩!」居然有人可以這樣連著兩三次無視自己就旋風般地衝過去,他覺得很有趣。

這是兩人第一次正眼互看,小印卻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你好。」第二次遇見和之後的偶遇,小印才警覺到,為了不要顯得自已太奇怪,正常打聲招呼是必要的。她試著若無其事地把視線放在宋星平臉上,保持了最低限度的禮貌,毫無誠意的招呼完再走開。

小印已經走下兩三階,宋星平的聲音又忽然響起。

「等等。」

小印頓時煞住腳步,僵硬的轉身,不得不抬頭看著位置略高自己的帥氣少年。

「妳叫什麼名字?」

說他無聊也好,惡趣味也罷,他就是想要那個對自己不屑一顧的女生主動喊他的名字,停止把宋星平當空氣的舉動。

就是這樣而已,不多也不少,不然他總覺得不太公平。

只是心血來潮丟出一點呼吸般微不足道的善意,對方反應卻像是自己別有用心一樣,讓宋星平內心起了些疙瘩。

小印轉動著眼珠,遲疑了,然後不自覺移動腳步,又要故技重施裝傻走開。

「抱歉,我趕時間!」小印不知道那個人在想什麼,太危險了!她才不要和這個補習也能變成偶像傳說的發光體扯上關係。

「喂!同學!妳不告訴我,我還是會去問人喔!」宋星平單手插著腰自信滿滿地說,彷彿宣告他真的做得出來。
「一個一個……問到正確答案為止。」

這個人性格好像和別人說的不一樣?小印用力握緊拳頭。

現在很明顯地知道他是怕被仰慕者纏繞,故意避開人群,這才是王子的本性。

「包……包綺印。」小印有點氣惱地說,她相信宋星平知道他的試探會帶給自己多大的困擾,但他還是選擇做出這種事。匆匆將名字念給他,連寫法都懶得解釋,小印拂袖離開。

「和包青天的姓一樣嗎?我是宋星平──」

誰不知道你叫什麼?但是對他毫無半點好感的小印只覺得飛來橫禍,這對他來說只是好玩的搭訕,卻帶給自己多大的困擾,今天小印是休想念得下書了,但不是因為驚喜,而是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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