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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孀怨【往生咒】
 編號:681
 作者:娜歐米
 封面繪者:Cash
 初版日期:2012.3.3
 ISBN:9789862902806
 售價:49元 | 販售地點:全家、萊爾富
 內附精彩試閱 

特色

繼《鬼伶人》、《魁儡屍》後  好久不見之首發新作
娜歐米
Cash封面繪圖

十三貞烈夫人絕不會隨便亂挑人選……
被選中的,是要救妳們不再犯罪!

內容簡介

「貞烈婦……貞烈婦……」
 

幾隻與石牆同樣死氣沉沉的慘灰腐手倏地從石牆中穿透而出,緊緊攫抱住老闆娘顫抖不停的身子,將她整個人成「木」字般牢固地困縛於石牆之上。老闆娘驚駭萬分,來不及分辨這是現實還是幻境?身體感官遭受到前所未有的驚魂震駭!

「啊──啊啊啊──」完全無法思考,本能地張大著嘴淒聲厲叫!

灰牆般的僵硬腐手扳過她的臉,將她的頭硬生生扭向石牆那一面,就在這一刻,老闆娘心底隱隱明白自己絕逃不過今晚了!

一張又一張就快腐化掉的慘灰臉龐像拼貼的肉塊貼靠在她鼻尖,牆上陰陰噴出的鬼氣正一點一點蓋過她整張哭花的殘妝彩臉,愈是害怕,大口吞入的鬼氣便愈多。

「貞烈之婦……絕不可……不可犯下淫亂罪!認錯……要認錯!」

心跳加快 指數   ★★★☆☆
後遺症   指數     ★★★★☆
催淚     指數       ★★★★★
閒嗑牙   指數    ★★★★★

作者簡介

關於娜歐米

太陽水瓶驚魂惡搞發神經,金星雙魚又哭又笑寫奇情,
三不五時上演拖稿爛把戲,轉身變臉狂嗑八卦血腥聞。
醉心恐怖氛圍卻又超怕鬼,阿飄主角白日夢中現靈感,
認為流血與流淚一樣浪漫,偏好低調華麗及舊日光影。
最愛的玩具是電視搖控器,最熱衷的運動是搭手扶梯,
最迷戀的男人總在鏡頭裡,最恨的對象小說中告訴你。

網誌:娜歐米的五四三http://www.wretch.cc/blog/naomi543
噗浪:http://www.plurk.com/543naomi
信箱:naomi543@yahoo.com.tw

◆在明日已出版作品
《噬魂喜帖》【靈異魅談】2007.02
《屍歌》96.09
《屍花迷藏》【靈異魅談】2008.02
《鬼伶人》【靈異魅談】2009.3
魁儡屍2010.12 

目錄

【楔子】 
第一話   鬧鬼
第二話   暗藏的敵意
第三話   召靈列車
第四話   恨之入骨
第五話   模仿犯顯靈
第六話   遲來的懺悔
第七話   不貞婦
第八話   第十三位夫人
【未完之mail】

自序

揪團來去異鄉活見鬼                                                         娜歐米

是的,大家沒看錯,這回登場的是系列哦。掐指算算,咱們又是多久沒見了呢?

好啦好啦,別偷偷抹淚了,趕快到櫃台去掏錢吧,不馬上把娜歐米的發燒新作以跑百米的速度趕快帶回家的話,我擔心店員很可能會因為久未出書的作者怨念太深,而不停不停不停地拉肚子,喔,這種詛咒太惡劣了嗎?那請容怨念作者再好好想一想該怎麼發咒。這次系列的主題跟咒有關,所以任何牽扯到「咒」這個字的,都會害作者一個不小心就變得莫名亢奮……

或許大家在看小說的時候,會感覺【往生咒】系列中的主角群似乎有點眼熟,偷偷報料一下,這個曹氏一家,就是以前曾在《屍花迷藏》中出現過的那個法師阿爸他們家。但劇情是全新發展,我只是把最初的插花人物抽出來另外組隊去見鬼。

這次的系列寫作歷程,對娜歐米來說是個非常有意思的挑戰。

挑戰著我邊寫邊忍笑的能耐,(驚,不是在寫恐怖小說嗎,為什麼要一直笑?)只因故事當中的主角群個個講話都很有梗,害我寫他們一家子鬥嘴的對話常寫到欲罷不能,尤其是法師阿爸又特別愛秀他的台灣國語,每次只要寫到這位講話俗夠有力的阿爸,為了忠於主人翁原汁原味的鄉土劇發音,娜歐米都會先自己把對話演一遍,然後再依照發音將法師阿爸的話一字一字填入,等回過頭再重新演第二遍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寫上去的字都好搞笑。(sorry!此作者自我感覺神經病的良好,照這種演他千遍也不厭倦的寫法,難怪會成為拖稿大戶)

但還好,我一向熱愛挑戰。有挑戰性的寫作,總能令腎上腺素亢奮地持續往上飆!

本集的出事地點選了一處冷門的地方,這一切都是緣份的安排呀!某天,正在看韓劇的我,忽然聽到女主角的繼母說:「就把他送去大邱吧,那裡是我的故鄉。」大邱,我眼睛一亮,這名字好耳熟,筆劃少,字音字形都不錯,而且好像也在另一齣劇裡聽到過。

於是,我開始上網孤狗了一下大邱,這才注意到了一樁曾發生在大邱的地鐵縱火事件,看著社會事件中的災難現場照,心情有些激動難平,明明是發生在他人身上的悲劇,但那一刻,毫無交集的旁觀者如我,竟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無助與哀慟。

於是,就這麼決定了系列第一發,就來寫寫韓國大邱的……冤死鬼。

不過,地鐵縱火事件的背景其實只是鋪陳在劇情中的一條小支線,這篇故事的主線,還是圍繞在以「往生咒」為主題,所衍生出的各種怨咒的恨意。

在我看來,「往生咒」的發想有兩個方向的涵意,一是往生之靈即便是死了,也含著冤恨不肯散去的咒怨。另一個方向,就跟「往生咒」的咒法根源一樣,是「拔一切業障根本」,以及「得生淨土」。所有的靈異想像,都是由這兩個方向出發,開始了這趟異鄉活見鬼的系列之旅。

各位久違的親愛朋友,飛往阿里郎故鄉的班機馬上就要起飛了,請繫好您的安全帶,戴上您的氧氣罩,沿途的風景燦爛美麗,沿路的厲鬼冤魂也卯起來耍陰狠,個個死得噁心又恐怖,請您下飛機以前,別忘了要先到廁所去把滿肚子的咒怨穢氣給吐掉唷。

精采試閱

楔子

韓國,大邱市。

早上十點多,儘管上班的尖峰時段已過,但大邱地鐵站裡的人潮依然絡繹不絕。

具世勳拿著手機,唇邊逸著溫柔的淺笑,和電話那頭的妻子講述自己正準備搭地鐵回去,叮囑妻子備好烤五花肉等他回去一塊兒享用。他最愛吃妻子為他特別料理的烤肉和串燒,愛妻總會拿從臺灣娘家寄來的家鄉口味替他拌調出格外美味的烤肉醬汁,那滋味,令他每吃一口都覺得幸福。

是呵,幸福的滋味……

收了線,具世勳從候車區的座位起身,拎了兩大包才剛從藥令市買齊的藥材,這些藥是要買給寶貝女兒補身子用的,女兒正值青春期,但從小就身虛體弱,纖瘦的身子彷彿任意一掐便隨時會被折斷似的,教他這作父親的每每將女兒抱在懷中總是好不心疼。

對了,清晨臨出門前,匆忙之間,女兒好像塞了什麼進他的口袋裡?

具世勳順手探入外套口袋。找到了,他摸到一張摺得工工整整的紙條。

他低頭,雙眸柔光繾綣,指尖輕撫著紙條上的紅色愛心貼紙。噯,難怪人家總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吶,他這個前輩子的小情人,即便到了這一世,依舊還是他最心疼呵護的,唯一的寶貝女兒。

此時,往來的人群陸續排隊站定至候車線外,軌道旁的警示燈也閃爍亮起。

他耳邊驀地傳來一陣叮噹作響的鐵鍊磨地聲……奇怪?聲音怎麼會從正準備駛進站的列車軌道那頭傳過來呢?這時候不可能會有人在軌道上行走的!

具世勳儘管對剛才不該出現的古怪聲響心存疑慮,但目光還是再次溫柔轉回手中的紙條上,他緩緩敞開那張粉色紙條,紙條上寫了幾行字。

才不過幾秒鐘,臉上溫和的笑意竟在霎時凝結住了。捏著紙條的手指忍不住發顫,額頭開始不斷冒汗,他一手提著藥包袋,一手扣住自己的胸口,心窩上像是被人猛地狠狠掐了一把,驟然的緊縮感令他一時之間慌了手腳。

鐵鍊拖行聲愈來愈急促,一聲聲逼向他;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就好像突然撲到他面前似的,具世勳驚地抬頭,眼前根本什麼也沒有呀。

他手一鬆,紙條……粉色的紙條居然從掌心間悄然滑落,飄飛在半空中。

「噯,糟糕!」具世勳揚手想抓,但落了空,紙條又飛離他更遠了些。

他一急,腳步踉蹌往前拔足奔了過去。不行!那紙條絕不能讓任何人看見!

「鏗鏗鏗……」

「叮叮叮……」

跟劇烈鐵鍊撞擊聲同時悶響在他耳邊的,是地鐵站內為了提醒旅客列車即將進站時所會發出的一聲聲規律有節奏感的警示鈴聲。

「噢!」具世勳突然慘叫一聲,只差一步就伸手搆到了!他眼前一昏,跪跌在地,兩手痛苦地摀住胸口不斷搥打。好痛!整顆心彷彿瞬間爆開了。

他吃疼地努力睜開雙眼,但眼前景物卻漸漸昏盲,僵硬的身軀筆直地往前一倒,木偶般無力動彈的身子直直栽了下去,摔落在列車即將要駛來的軌道上。

一瞬間,準備進站的列車來不及煞車,高速壓過了血肉身軀。

哭叫聲和咆哮聲從四面八方傳開,和著鮮血的肉泥也跟著四處飛濺,不堪撞擊的脆弱之軀不但被疾速壓爛,更被列車的車輪拖行了一段不算短的距離。

等列車好不容易停了下來,被拖在車尾的糊爛屍體也才終於得以停下。

一路慘遭拖行追撞的結果,導致散落的屍塊橫陳在軌道各處,而掛在車尾底下的軀幹部位也早就血肉模糊,整張臉碎爛難辯,慘不忍睹,仔細點瞧,會看見深紅的血漿和乳白色的腦髓噴散四周,殘血與屍泥蔓延在整段軌道上。

一張貼著愛心貼紙的淡粉色紙條,竟絲毫未受影響,好端端的靜躺在對向來車的軌道旁,像是不動聲色似的,正在窺望著這具破碎的屍體。

第一話 鬧鬼
「阿爸!你幹嘛又在偷看人家的電腦啦!」

「哪無?偶只是借一下妳的電腦在桑王而已!」曹必魯努努嘴,放下翹得不太順的二郎腿,心不甘情不願回頭向剛從浴室洗完頭髮的小女兒「解釋」自己為何會偷偷摸摸坐在她的電腦前。

「最好是啦。」曹家小妹曹如娣頭上裹著快乾巾,水珠沿著脖子緩緩滴淌,氣呼呼地一步步朝曹必魯的方向靠近。

人稱BEERU師的「寶奶宮」神壇壇主,都五十幾歲的人了,這會兒在小女兒跟前,居然畢恭畢敬站起身,指著面前的電腦螢幕再三保證:「阿如妳注己看,偶真的沒有在偷看。」

電腦螢幕中,顯示著幾則幾分鐘前才剛剛結束對談的線上即時通訊息……

「厚!阿爸你該慘了!」曹如娣一瞧,臉上的表情更氣了,轉頭朝客廳的方向大聲嚷道:「二姊!妳快來,阿爸老毛病又犯了,剛剛偷用我的電腦上網亂把妹啦!」

「歐北共!我才沒有跑企把妹!剛剛主素在跟妳棉的阿姑開港……」曹必魯愈講聲愈小,一顆灌飽啤酒的啤酒肚卡在電腦桌前擠不下去也喬不出來。

一雙炯炯有神到能嚇退孤魂野鬼的銅鈴大眼,此刻竟猛眨個不停,神色驚慌,緊張兮兮地直盯著房門口瞧,倏地,一陣冷風颯然襲來。

不……當然不是充滿鬼氣的陰風,而是、是他一臉冷然的二女兒。

「阿、阿柔,阿爸花速這次真的、真的沒有再上網亂把妹,阿如她亂唆,是妳們阿姑有事情要請偶幫忙。」

不會吧?這位低聲下氣在請求女兒「息怒」的半百歐吉桑,真的是平常在信眾面前那個威風八面的BEERU師,曹必魯嗎?

曹以柔睨了桌上的電腦一眼,曹家這位二小姐向來說起話來「言簡意賅」,經常幾句之內就能讓對方一針「見血」,心裡在滴血。

「我們家什麼時候多了一個阿姑了?阿爸,你是獨子,根本沒有兄弟姊妹。」

「啊,丟后!」曹必魯愣了幾秒鐘,沒幾下就被機靈的二女兒當場抓到語病。但他不棄餒,堅守住自己的清白:「阿姑呀!就是嫁企阿里郎那邊那個美今阿姑有沒有?前幾年回臺灣的時候,有帶她女兒來偶棉家跟妳們一起玩的那個阿姑嘛。」

曹如娣擦著溼髮,邊抹護髮霜邊回憶,「很漂亮,很有氣質的那個美今阿姑?」

「她是阿爸的乾妹,並不是我們的親阿姑好嗎?」顧及父親最後一點微薄的面子,曹以柔還有一句吞下肚沒說:是阿爸年輕時把不到才認的乾妹。

「還不素一樣,都碼要叫阿姑,哈哈哈……」曹必魯撓了撓山羊鬍,施展他的必殺絕計之一──裝開朗大叔對女人天真大笑。

「夠了,停。」曹以柔揚起一根食指,輕輕一點,制止他。

「嘿嘿嘿,就妳棉阿姑嘛……」

「然後呢?所以?」

「啊然後就妳棉美今阿姑想請阿爸到她家去坐一坐,所以偶就答應了咩。」

聞言,曹家兩姊妹先是對望一番,然後,很有默契的一同轉頭,瞪向她們「素行不良」外加「前科累累」的阿爸。

「坐一坐?」曹以柔唇畔微抿,眸光冷斂。「去韓國?」

「嘿呀,就是去坐一坐隨便開港一下。」

暑假後即將升上國二的小女兒搖了搖頭,非常樂意在這時候火上加油。「阿爸,這樣不太老實喔,連我都感覺得出來你沒講實話。」

曹必魯只覺頭皮一陣麻,自個兒活像是被架上了油鍋,等著煎熟了要給女兒們配飯吃的一塊嘴邊肉。作孽呀,都這把年紀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識過,現在卻竟然被自己生的這兩個黃毛丫頭給吃得死死死。

「啊就,美今阿姑她想要找我去跟他們家的鬼聊一聊……」

一聽到父親提到敏感的那個字,姊妹倆又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阿爸?」曹以柔喚了聲,語氣間聽不出什麼特殊情緒。

曹必魯頭低低,被抓包後的無奈盡寫在臉上。「嘿啦嘿啦,偶有在聽啦。」

「所以,阿爸本來是打算自己一個人去跟美今阿姑她們家的外國鬼聊一聊囉?」

「……」曹必魯未置可否,眼一瞟,嘿嘿嘿賊笑了幾聲。

「是喔,原來是這樣子。」曹以柔靠向電腦桌,以極快的速度在鍵盤上敲打一陣,旋即,輸入訊息的視窗中出現了一排打完仍未送出的字:剛才忘了告訴妳,阿兄我從以前年輕的時候就很喜歡妳!

「二姊,是真的嗎?阿爸真的有劈腿喔?那樣子很過分耶!」

曹必魯湊近瞇眼一瞧,嚇出一身冷汗。「亂七八糟!厚恁阿母跨丟兜該死呀!」

「唉,反正阿母已經不在,阿爸也該去尋找自己的第二春了。」

只見曹必魯連忙揚起手「揮空氣」,對著身邊的透明空氣又是苦笑又是打躬作揖的。「水某耶,謀這歹記啦!瓦相愛耶郎幾吾妳幾咧啦!」

曹必魯的老婆儘管已去世多年,但老婆娘家那邊的親戚幾乎個個都跟他老婆一樣擁有容易附靈的體質,他要是敢對亡妻「不忠」,就等著開批鬥大會,被所有受亡妻所託要好好「照顧」他們家一老三少的親戚們煩到精神分裂吧。

呃,不必等以後開批鬥大會了,眼前這兩個女兒的火力就已經很猛了。

但老實說,他的水某確實很有兩下子,即使肉身已死,但亡靈卻仍舊不時徘徊在家人的身邊守護自己心愛的老公和女兒,遇到緊要關頭,偶爾還會顯靈一下告誡他們該避開哪些災星。

「過完這個暑假以後,我就要升高一了,阿爸不覺得應該要送什麼禮物慶祝一下我國中畢業了嗎?」

「好耶!送我們一起去跟美今阿姑家的鬼聊一聊!」曹如娣偷偷在阿爸背後向二姊比了一個勝利的「Y」手勢。「阿爸,我看了很多韓劇,到了那邊就可以幫你跟韓國鬼當翻譯。

「……」曹必魯一整個無言以對,睨了一眼小女兒看起來一臉天真雀悅的表情。最好是需要她幫忙啦,不要幫倒忙就萬幸了。再說,這小丫頭平常在電視上看的韓劇都是中文配音,是要幫他怎麼翻?

「有我們陪在阿爸身邊,阿母應該才會覺得比較放心……讓你去。」曹以柔神色自若,不疾不徐道,語氣聽起來一點也不似在逼人就範。

這一句才是重點!這個家是女人說了算。古人有云:女人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可是在他們家,老婆在的時候是老婆說了算,等老婆不在了,就變成是女兒說了算。

這當下,女兒搬出她們的阿母亡靈,三票對一票,形勢比人強吶。

曹必魯眉頭微顫,嘴角不自然地抖動揚起,「去啦去啦,妳棉阿母說可以去就去。啊不過,到了那邊不要隨便跟美今阿姑歐北共喔,人家的老公才剛死不滿一年,偶棉要好好安慰她,不可以跟人家亂開玩笑。」

他指著電腦螢幕上的那一行字,神情難得正經,意有所指道。

「阿爸,相信我,我們家只有你才會對女人隨便亂講話。」曹家二女兒的指頭在鍵盤上輕移,一鍵一鍵緩緩殺掉剛才還未送出的離線訊息。

※※※

父女三人在飛機上講好,這次韓國之旅的重頭戲──「會晤朝鮮鬼」行程,要算在她們姊妹倆從兩年前開始逐年累計的「修行積分」當中,假如真的有「幫到忙」,曹必魯多少也要給她們一點「打工酬勞」意思一下。

就像旅客搭飛機賺哩程數一樣,近年來,每逢寒暑假,她們姊妹倆就靠跟靈界打交道的奇異「打工內容」賺取將來得以通過繼承祖業門檻的修行積分。

這一切,都得從兩姊妹的母親娘家那邊講起了。話說,她們母親娘家那邊的親戚眾多,個個皆具神通廣大的本事,連帶的「家族事業」也多,但在後輩之中,卻不是人人都有天命能將此等通靈代言的工作攬上身,帶著屬靈體質的平凡人,往往比一般人更容易遇上麻煩事。

然而,曹必魯這一對正值荳蔻年華的女兒們,卻居然是經過長輩們嚴格評比之後,所挑選出來資質最佳的優先繼承人選。

這優先繼承人選意味著什麼呢?意味著等她們將來再長大一點,眾多長輩們將會為了她們展開搶人大戰。

為了不耽誤姊妹倆的正常課業,也不影響她們日常生活,於是曹必魯乾脆直接和親戚們商量,只有在寒暑假學校不上課的時候,兩姊妹才可以輪流到長輩們的「事業體系」去見習打工,親戚長輩再依她們的表現,就近考察她們是否能適任。

至於「修行積分」,則是曹必魯跟女兒之間的默契約定。

一如年幼時她們常跟阿爸約定好用功念書,只要月考每科都考及格,就能看阿爸召一隻亡魂出來陪她們「玩一下」。

「阿爸,還要多久才會到啊?我已經有點想吐了。」曹如娣睡眼惺忪,望了一眼巴士外掠過眼簾前的青蔥景色,皺著眉問道。

曹必魯嘆了一聲,掏出萬金油抹在小女兒的太陽穴上,「妳喔愛靠愛得嘍!哉扣啊后!就叫妳棉不要跟來,偏不聽。」

「我怎麼曉得這邊的路會這樣高來高去的?比坐我們的阿里山小火車還刺激。」

「擦鼻涕,拜託妳安靜點,不要再繼續丟臉了。」二女兒曹以柔闔上攜帶方便的怪談小說,瞪了小妹一眼。

「二姊!」曹如娣大叫,摀住臉,羞紅著臉把自己埋進座位中。「妳幹嘛這樣叫人家啦!」從上幼稚園開始,這個與她本名相似的諧音就被當成綽號,不管她如何努力保持可愛形象,卻是甩都甩不掉。「阿爸!妳看二姊啦!」繼續哇哇大叫,激動地像個還未脫離兒童期的少女。

「害什麼羞,韓國人又聽不懂。」曹以柔將小說收入隨身背包,先抬頭瞥一眼車頭前的電子鐘,再低下頭校正自己的手錶對時。「準備一下吧,快到了。」

說也奇怪,曹必魯的手機竟也在這時剛好響起。

接起手機一聽到對方的聲音,整個人瞬間精神了起來,一臉飄飄然的笑。「喔,好好好,有、有看到,偶棉也快到那邊啦,珠道了,都蝦后!」

盯著曹必魯那臉彷彿這一趟根本像是要來相親似的懷春表情,再轉頭望了不苟言笑的二姊一眼,曹家小妹收起因暈車而略感不適的哭喪表情,忍不住逸出一絲自我解嘲的笑容。「真的快到了耶,二姊果然厲害,真的是神算。」

「我只是有先做功課,不像某人,真的以為是來玩的。」

她說誰是來玩的?誰?誰啊?曹必魯和曹如娣父女無言相望,嘿嘿,心照不宣啦。

沒多久,巴士終於在終點站停了下來,這一站就是大邱。

才剛下車,迎面就瞧見兩道人影在向他們這邊招手,曹必魯一見來人,興奮異常地揚起雙臂狂揮狂舞,就怕別人不知道他這個外地人真的非常High

氣質脫俗的女人身後跟著一位青年,兩人正緩緩朝他們走來。女人個頭雖嬌瘦,身材卻玲瓏有緻,清秀淨麗的容貌之間藏著一抹淡淡的哀愁。

或許是因為天生麗質再加保養得宜,即使是和身旁那位年紀較輕的青年走在一塊兒,但若不明說,旁人或許還會以為這對以母子關係相稱的兩人其實是姊弟呢。

「阿兄,他就是俊河,是我們家的長子。」唐美今領著繼子,向乾哥曹必魯介紹。

曹必魯上下打量一番,端出作長輩的架勢,拍了拍唐美今繼子的肩頭,並以台語跟久未碰面的乾妹交談。「喔,金嗯倒喔!莫怪妳欸恰意瑩阿爸!

豈料,青年卻竟然出乎他意料之外,畢恭畢敬向他鞠了個九十度的躬,態度親切有禮地用中文道了句:「乾舅您好。」

這下子,曹家父女三人全露出一臉好奇的神情。好標準的中文吶!喔,口音簡直比滿嘴臺式國語跟開口閉口常在講火星話的曹如娣道地一百倍!

「嘿嘿嘿,好、好……你、你好。」

「俊河跟他爸一樣,都為了我這個韓語講到現在還是有點糟糕的笨女人專程去學了中文,我們俊河講得很棒吧,你們說是不是?」唐美今的語氣中,盡是對於繼子的疼愛以及讚賞。

「喔,金架是金厲害!」曹必魯直率地豎起大拇指。

「阿爸,講國語啦,你再這樣子自己講自己的,俊河OBa可能又要為了你專程去學台語才能跟你溝通了啦。」才沒一會兒功夫,眼前這位談吐不俗的「原裝韓流」斯文帥哥已悄悄打動曹家最小的那位哈韓少女的芳心,胳臂隨時自動向外彎。

「別擔心,我也常陪我媽收看臺灣的電視節目,聽得懂,也多少會一點。」

「哇!完美!」曹如娣面露驚喜,剛剛暈車的噁心感全消,整張臉迅速紅了。

曹以柔見狀,在她耳邊送上一句:「擦鼻涕,Please!順便擦一下妳的口水。」

「二姊!」曹小妹氣乎乎嘟著嘴,咬牙切齒抱怨道:「很討厭耶妳!」

唐美今淺淺輕笑,揉了揉她眼前淘氣可愛的曹如娣,「妳們兩姊妹呀,還是跟以前小時候一樣,一個伶俐一個活潑,美今姑姑只要一看到妳們,煩惱就飛走一半了。」

就在眾人閒話家常之間,具俊河已將休旅車從停車場開出,駛近他們身旁。年紀輕輕的他不但待人有禮,更能在小細節上一窺他處處貼心的舉止,他先停好車,親自將曹家人的幾口行李箱一一搬入後面的置物箱,過程中,不忘謹慎小心地捧好曹必魯交代要心存敬意持捧的一盒寫滿經文用黃布包住的木盒。

「媽媽跟乾舅好多年沒見,一定有好多話想聊,就陪乾舅一起坐在後座吧。」

「那我陪俊河OBa坐前面!」曹小妹一溜煙率先衝上副駕駛座,扣好安全帶,沾沾自喜地回頭朝二姊扔出一副「先搶先贏」的大勝利表情。

曹以柔嘆口氣,小妹一遇上OBa就沒救,看來這趟「修行積分」只能靠她自己了。

一行人搭乘具俊河駕駛的休旅車,準備朝旅程的終點站「夫人莊園」前進。大邱位處南韓國境的東南邊,古代舊名稱作達句伐。位於洛東江中游的支流琴湖江沿岸山間的盆地中,氣候終年溼潤,以精緻的紡織工業和最大藥材市場聞名全韓。

曹以柔靠著窗,靜坐於後座最後一排,腦中回想著出發前查閱到有關於大邱這地方的部分簡單介紹。

在網路上能搜尋到有關於「夫人莊園」的資料其實並不多,絕大部分的內容都是描述這座原本單純栽種奇花異果供人摘採、提供民宿休憩的觀光莊園,曾破例租借給某部恐怖電影的製作團隊協拍電影為主,後來那部恐怖電影大賣座,擠上全國年度賣座大片前五強,連帶的也令電影中的主場景「夫人莊園」同沾收益。

大批影迷們為了追隨電影中偶像明星的腳步,一個接著一個進入這座有著神祕而美麗名字的「夫人莊園」中。莊園的生意的確蒸蒸日上,然而,也就因為營業量忽然離奇暴增,唐美今才會找上久未聯絡的乾哥曹必魯。

這半年來,網路上盛傳「夫人莊園」鬧鬼的傳言,許多遊客們紛紛表示曾在「夫人莊園」裡遇到鬼,誰料,謠言傳得愈凶,想前來一窺真相的人竟反而愈來愈多。

但唐美今說什麼也不想讓這座由亡夫具世勳一手打造的典雅莊園,在傳聞中淪為一處供人茶餘飯後閒磕牙的鬧鬼地方。莊園中每一塊磚,每一片木板,每一株花草果實,全是亡夫用無比的愛與雙手創造而生,她不想它們被簡單幾句空泛虛無的鬼怪之說給摧毀。

「阿兄,麻煩你了,大老遠的把你請過來。」唐美今雙眸如水,講話輕柔柔的。

這會兒,只見平常在網上遇到辣妹就騙人家說自己長得比日本的福山雅治還帥氣的曹必魯,竟然怔怔望著乾妹發呆,當機的腦子好半天都還一片空白,「重開機」幾次才總算恢復正常,當然,也終於發現了自己短暫的失神加失態。

他搔了搔頂上幾可亂真的假髮,這是大女兒送給他的父親節禮物,聽說一頂叫價好幾萬。「啊,對了,恩芝的身體還好嗎?還在一直吃藥嗎?」

「嗯,是啊,還是老樣子。」一提起女兒,唐美今的愁容不自覺又增添了幾分。

「哎唷,免操煩啦!叫偶棉家這兩個鬼丫頭沒事就帶恩芝出企跑一跑,跳一跳,啊就什麼病痛都沒有嘍!」

後座的曹以柔敲了敲他的椅背。「阿爸,我們不是講好,不要隨便提那個字。」

「哈哈,現在是在跟美今阿姑開港,抹要緊啦!」

「隨便你,反正我是沒關係。」曹以柔冷冷瞥了眼副駕駛座上的開朗少女,沒事,正開心地指著窗外的路標在跟具俊河學講韓語。「有關係的,現在也正忙著在認識她的Oba,沒空管那些到時候聽見召喚,黏在她身上的東西。」

說來也真奇怪,明明他們家的二女兒才是靈動感應能力最強的一個女兒,但偏偏最常沾惹到「不乾淨髒東西」的,卻老是總說沒感應到什麼的小女兒。

「放心放心,阿爸會隨時替她趕一趕的。」曹必魯拍胸脯保證。

「真的太好了,美今姑姑謝謝妳們也一道來韓國,希望我們恩芝看見以柔姊姊跟阿如妹妹可以開心一點。」唐美今眼眶一溼,吸了吸微紅的鼻子,努力想在晚輩的面前忍住淚水。「我們家恩芝,自從她爸爸過世以後,大概是受到的打擊太大,整個人都變了。」

具俊河眉宇輕蹙,顯然也很心疼,他手握方向盤,眼神透過後視鏡望向繼母,「媽媽妳就聽乾舅的話放寬心,乾舅一定會替恩芝想辦法的,說不定,恩芝的事情跟傳聞中的鬧鬼謠言一點關係也沒有,媽媽就不要胡思亂想了。」

又是那個字!曹以柔胸口一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默默將視線挪至車窗外。

忽然下起一陣大雨,她神情淡默,百無聊賴地將額頭輕抵車窗,靜聽敲打在玻璃車窗上的雨滴聲響,從貼了隔熱膜的窗外看去,嘩啦啦傾盆狂澆的驟雨竟像黑色的。

「在大邱這邊,雨天是很平常的,每天一到下午,這樣的雨幾乎都會下。」具俊河一邊打方向燈準備轉入前面的一條岔路,一邊向他們解說大邱溼潤多雨的氣候。

休旅車才一轉進岔路,曹以柔的眼前竟突然一黑,有兩三秒時間的空白。

待再睜開眼看清楚時,車子已駛上一座人工堤防打造的陸橋。橋的兩邊,遍布如茵芳草,橋底下有條清澈淺溪,被溪水沖刷而下的石子靜躺於溪谷邊。

「……」曹以柔一怔,直至此刻,心裡終於有點譜。這地方,有問題。

她的目光並未隨意亂瞥,只隨著車身行進的方向不動聲色地、像沒事似的朝前方直視,但眼瞳才一對上,她就曉得,有「東西」知道她看見了。

在她眼中瞧見到的那條小溪竟非比尋常,本應澄澈清涼的溪水居然不見清澈,那些參雜於溪中的水汙濁而混雜,紅的、黑的染在一塊,整條溪乍看之下竟好像清洗畫筆的大染缸。

大雨暴戾狂下,又紅又黑的汙水卻未被沖淨,川流而下的溪水湍急暴漲,那既像墨汁又似髒血的溪水沖擊著沿岸的零星碎石。

曹以柔在詭異渾沌的溪水間,望見了也正在「看」她的……鬼屍。

雨下得實在太大,透過車窗向外望去的視野變得模糊,數不清到底有幾具屍體曾被棄於溪中無人聞問。從時間上推算,屍身腐爛的程度不太一致,有的連骨頭上最後一點肉也不剩,全爛光了;有的雖仍保有肉身卻已腐壞變樣,爛掉的敗壞屍肉像被啃食過似的,東缺一塊西少一塊,慘不忍睹的情況比爛光了還恐怖。

但相同的是,每一具鬼屍皆衣衫不整,模樣淒慘地遭到棄屍於此的命運。

一具又一具的鬼屍,在休旅車剛好開上陸橋的那一剎那,竟不約而同挺起屍身,扭過它們早已僵硬的脖子,陰惻惻地瞪著車上的人。

驀地,汙濁的溪水大漲,狂浪般淹過腐爛屍身,鬼屍們載沉載浮驚惶哀嚎,腐爛的速度忽地加快,一具具屍身竟就瞬間腐化成屍泥隨溪水被沖走……

聽著車上依舊持續的談笑聲,很顯然,這一刻,只有曹以柔發覺到異狀,察覺自己剛剛才被陌生的異國鬼「瞪到」的第一次初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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