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工作室

＊＊＊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為巧合。＊＊＊ 

峭壁環繞，幾乎將這片空地包圍。十六月飽滿的光澤自高處灑落，映照在峭壁底的高壇上，更顯詭譎。高壇上擺放了一只曲線優美的罈，月光下罈體散發出珠白的冰冷光澤，罈身有幾抹紅自罈口滑落，上頭擺放著一顆還隱約跳動的小臟器，那是剛自初生嬰孩體內取下的心臟。嬰孩剖開胸膛的小身軀，還躺在一旁的石製平台上，平台上有數個白色身影在他小小身體內外不停竄動。

平台旁有個正唸唸有詞的老女人，身邊有一座骨頭堆積成的小丘，她邊唸邊將那些小骨頭不停丟進石磨裡敲磨著，然後將磨好的粉末撈置於旁邊另一只大缸裡蓄存。

高壇旁的火炬，映照著圍繞祭壇跳舞的男男女女，他們隨著角落的樂器演奏，扭動著身體狂野舞蹈，絲毫不在意一旁的嬰屍，彷彿小生命的逝去正是他們的期待與歡欣。

在場的每個人身上都配戴著豪華閃亮的黃金寶石飾品，嘴裡哼著低沉迷離的旋律，在火光照射下，寶石散發炫彩光芒。音樂呢喃，催眠眾人如癡如醉地舞著，周遭還散聚不少男女小團體，他們或擁抱、或調情、或飲酒高歌，甚至還有人湊近罈身，舔著上頭流下的鮮血。

峭壁另一頭是還未歇息的村落，屋子裡燈火通明，男男女女或肢體交纏，或飲酒作樂，石頭砌起的圍牆綿延環繞，像是保衛這荒淫的國度。

不遠處，平靜海面忽然震起波瀾，發出悶沉吼聲。眾人不以為意，像是完全沒聽見般，歡樂並未因此停止，大地晃動著，但那震動遠遠比不上眾人激情的舞動。連著好幾個月的地鳴、地震，已讓他們習以為常，一開始還會擔心的眾人，因頻繁發生的地震而疲乏，隨即又回到萎靡、墮落的生活。

風吹起，吹不熄他們墮落的歡愉。日夜笙歌不歇，生活的目的似乎就是為了享樂。

峭壁頂端，月亮映照一修長黑影，黑影身上的衣物隨風飄盪，眼睛處泛著兩抹紅，冷眼看著底下的瘋狂派對，不發一語。

黑影身邊另有個纖瘦身影，一樣穿著長袍，手上抱了個還在扭動身體的初生嬰孩。黑影伸出手，只見一顆雪白晶亮如米粒之物消失於嬰孩嘴裡，接著，黑影手一擺，那纖瘦身影欠身，抱著嬰孩消失在峭壁上。

一樣的月光灑落在安靜夜裡，黑暗中，只有東北季風肆虐，發出嚇人聲響。小村裡，所有人家早早就關上門躲在屋裡，不在街頭走動。風吹得枝搖葉晃，鳥兒也縮在屋簷或樹叢裡躲著寒風。

「喵！」

一聲淒厲貓叫劃破夜空，鳥兒如同呼應般瞬間振翅高飛，慌亂騷動驚擾安靜黑夜，狗兒也不停地吠叫。躲在屋裡的人們不畏寒冷，爭相衝出房間。

這邊很少有地震的。對當地人來說，一年內有感地震的次數十隻指頭也數得完，然而這幾個月來已經發生過好幾次，一次比一次搖得更激烈。

在鳥兒振翅高飛的同時，Ｐ縣本島外海約七浬處，浪濤更加洶湧，地震搖起那一瞬間，附近的燈火忽然紛紛點亮，談話聲也打破那死寂般的安靜。

穿越過那起伏，海面下是靜諡卻又蘊含危機的世界。本來躲在礁岩間動也不動地沉睡休息的魚兒，在地震瞬間驚慌失措地竄出。彷彿感受到海流的變化，牠們一致避開了某一區塊，所有在那區塊附近的生物像是落荒而逃，海蛇迅速游開，逃不快的海螺們也索性關起門戶。

　　覆滿珊瑚海草殼貝類的高低起伏海底，也受到震撼。浮游物紛紛漂離原來落腳之處，原來漆黑清澈的海底變得灰濛混濁。水下二十米處，隱約，出現兩點紅，靜靜在深海底，發亮。

００

晴朗高空，一架滿載旅客自Ｔ機場起飛要前往Ｈ地轉機的大型民航客機，正上升至兩萬四千呎高空。解除緊繫安全帶的指示燈後，飛機以自動駕駛方式繼續攀升，目標是三萬五千呎。

機艙內乘客悠哉地翻看報紙、挑選影片或等著餐飲送上；空服員們低聲交談著開始一貫的準備作業；駕駛艙內，機長和副機長正談論著今早的報紙頭條。一切看似平靜。

突然，飛機劇烈晃動了下，讓機上所有人嚇了一大跳。台籍機長和副機長不安地感受這晃動，然後同時鬆了口氣地笑了下，剛要為這晃動廣播安撫乘客時，兩人突然發現自動駕駛莫名解除，他們皺起眉正要說些什麼，猛然，副機長驚訝地看著機長的手將駕駛盤用力轉動，飛機急速傾斜。

他驚恐地看向機長，機長臉色鐵青，嘴裡念念有詞，眼睛直盯著前方幾乎要凸出來。副機長將視線再次轉回駕駛盤，發現除了機長的手外，似乎還有另一雙手的影子和機長的手重疊在一起。

副機長伸手試圖阻止機長，卻無法撼動機長半分。靠近機長時，他聽見機長說著：「……魔撼天地西見血，骨砌神皿白劫奉祭，歸極北之光明方歇；巫奉禁果東南封，屍甲貪婪惡諸糾結，回西南之黑闇絕行；聖三角捍衛神域，星辰之盡日月之交，祭司歸位榮景重現……」

「機長？機長你在說什麼啊！快把飛機回復啊！」副機長驚恐萬分地吶喊，但機長只是不停重複那一大段令人無法理解的話。

機艙內，所有人對此措手不及的突發狀況大驚失色，不論男女都恐懼地發出尖叫聲，孩子嚎啕大哭，空服員們無法站立，急忙想抓住東西固定身體，而未固定好的物品也紛紛掉落，發出玻璃碎裂聲。

副機長雖試圖阻止機長以解除這危急情況。然而，機長絲毫不受影響，彷彿有股龐大力量正操縱著機長對抗副機長的努力。飛機傾斜失控，最後機身開始旋轉並垂直直衝向海。忽地，機長恢復了正常，驚訝萬分地看著眼前景象。「這是怎麼回事！」他大喊。

「這都要問你啊！」滿頭大汗的副機長捉狂喊著。

不懂副機長話中含意的機長也大聲嚷著：「快把飛機拉起！」同時操控駕駛盤想拉抬飛機。

兩人用盡各種方式，奮力想將飛機救回，但怎樣也無法控制失速的飛機。他們咬牙大喊，邊努力要挽救飛機和機上所有的生命。

海面愈來愈接近，飛機上的人只有不停的尖叫哀嚎。

數個月後──

吆喝聲在船上響起，絞盤捲著魚網發出刺耳聲響，捲上來的網子裡，依舊是空空蕩蕩。

這是第三網了，稍早捲起的網也都空空如也。船上人們發出失望嘆息。這幾天的漁獲奇差無比，換了好幾次漁場，卻總是空空如也。眼看著返港時間愈來愈逼近，下了最後一網，不管有無漁獲，都得準備打道回府。

船上三人邊工作，邊談論著這陣子地震頻繁與接連的事故。平時少有地震的Ｐ縣這幾個月來有感地震頻傳，次數多到令人驚訝，連震央也很怪異。不僅如此，空難和海難在不到一年間暴增，次數多到嚇人，簡直像得了機瘟和船瘟般。從觀光船、軍用船艇、漁船到民航機、軍機等，無一倖免，且幾乎集中在某特定區塊。

政府和救難單位疲於奔命，所有的事故還未得到解答，觀光季已隨時間愈加逼近，他們企圖藉由各種活動來淡化這一連串發生於島嶼附近的事件，以及那愈來愈甚囂塵上的傳言。

「我跟你說，我兒子還說那是啥小百慕達勒，真是，書不好好唸，老是講些怪力亂神。」四十出頭的船長翹著二郎腿，叼著菸嗤之以鼻地對姪子說。

此時，船上最年輕的船員搶著開口。「欸、老大，網路上有照片，說是拍到上次墜機的畫面，那個飛機下海時啊，好像有雙手抓著哩！我弄給你看！」

他掏出新款手機開始賣弄著，把從網路上下載的照片獻寶似地弄給另外兩人看。才十來歲的他，是船長鄰居的孩子，國中畢業後不想升學，每天閒閒在家，看不下去的父母索性叫他跟著出海。尋常沒捕魚的時間，他就黏在電腦前玩著網路遊戲。

據說，那是某電視台在附近的船上拍攝節目時，剛好錄到飛機墜毀的畫面。所有船上的人員目瞪口呆地遠遠看著這一幕，船甚至還因機身墜海激起的浪而搖擺不已。

節目錄影因該起墜機事件中止，船長立刻以無線電通報消息及位置，並將船隻開往出事地點協助救援。當天所有記錄的影帶送回電視台後立刻造成轟動，飛機墜海剎那的畫面被截取下來，還曾在電視節目上引起廣泛討論。

畫面上，海浪湧起彷彿一隻大手，正把機頭往海裡拉。

正討論著，船隻發出怪異聲響，引擎聲像是老頭咳嗽般吞吐了幾聲停住，船晃了幾下，便停止不動。

「引擎壞了嗎？」

三人面面相覷。才起身，一陣機器嘎吱聲讓他們一致轉頭。絞盤轉動著，網子捲了上來。

三人跑到船邊看網子一點一點現身。隨網子出現的除了整網的魚外，還有一些雜物，碎片、海草等，其中最引起他們注意的，是一只看來普通的罈。

「陶罈？」船長的姪子翻弄著罈。

罈身算完整，只是表面有些紋路裂痕。他拿起罈身搖晃，總覺得裡頭似乎有東西。剛要將裡頭的東西倒出時，船長催促他。

「別玩了，先處理魚吧！這一網來得真是時候啊！不然今天要兩手空空返港了。」船長如是說，他也像清醒過來般，隨手將罈一丟，和另一名年輕船員忙碌地將魚分類、整理清洗魚網。

這艘船，始終沒有返港。

０１

「大副！快來看！」

一陣騷動嚷叫，甲板上的船員紛紛跑到船舷觀看。這是一艘正要開往Ｓ國的遠洋漁船，他們要前往印度洋漁區作業，預計在外海接Ｃ籍船員上船後再前往Ｓ港接其他國籍船員。

船上目前連船長、大車、大副共有六名成員，有三人是上次返港時決定續留的外籍老船員，長期的外海作業，使他們多少會說簡單中文。這是一段很簡單的航行，無須作業，船上的人邊整理漁具邊中英夾雜著聊天，討論著接下來要面對的新船員。此時，在船舷邊抽菸的船員在船緩緩開過一艘近海作業的小漁船邊時，發現那艘船的不對勁。

船停了下來，大家聚在船舷邊看著旁邊漂浮的小漁船，船長也走下船長室。

那艘船確實很怪。

甲板上東西散落一地，就像打鬥過，如今卻毫無人跡。船長和大副討論後決定先下船查看，他們將船靠近，然後拋下繩子固定那艘小漁船和自船的距離。

大副和一名外籍船員小心地下到那艘小漁船。甲板上有許多髒汙及黑褐色區塊，時而出現類似嘔吐物的乾涸痕跡。兩人走進駕駛室，儀器看似停擺，垂下的無線電對話器隨船隻擺動搖晃。他們接著打開冷凍室，裡頭空空蕩蕩，沒有任何收獲。關上門，他們在船隻所有地方搜找，但不見任何人影，也不見屍體或殘塊。

本以為是船隻發生海上喋血，因為他們在甲板上發現沾滿疑似乾掉血跡的黑褐色衣物，可是，只有衣物卻沒發現屍體，就算船隻發生喋血事件，會有人處理屍體時還特地脫掉所有人的衣物丟在船上嗎？

當然也可能是船隻遭洗劫，船員被綁架。只是他們卻在船上找到應是屬於船員的隨身物品，從飾品、金錢等看來，又不像遇上海盜打劫之類，更別提這一帶海域應該沒有海盜出沒。

大副看著發現的證件，是Ｐ縣的漁船。他將證件塞進口袋，打算帶回自家船上。

「大副！」外籍船員在絞盤附近喊叫。大副跑了過去，船員指著網子旁的東西給大副看。

網子裡有不少碎片、海草，旁邊不起眼處，還有一只看似完整的罈，罈身有著怪異的紋路，除此之外，網邊還散了一地白色如貝類般橢圓形物體，殼身散發淡淡的珠白光芒。

大副納悶地撿起上頭有著一絲如開口般、橢圓如貝類的物體嗅了嗅，一股海腥味傳來。他掐了掐那物體，發現物體外頭僅是一層脆弱的薄殼，輕輕一掐就碎裂。大副手上頓時滿是破碎的軟肉和白色汁液。

「好香。」站在一旁的外籍船員突然說，看著大副的手。大副舉起手聞了聞，確實，裡頭的軟肉和汁液散發出一股香氣。

「撿一撿，帶回船上吧。」大副說，兩人一起將所有白色貝類撿起。然後又將船巡了一遍、回到自家船上。

大副將證件交給船長，讓他用無線電連絡相關單位，通報發現無人船隻，並告知船隻的相關訊息。接著，大副又將那些貝類取出和其他人討論這到底是哪一品種。

聽到貝類掐碎後裡頭的軟肉和汁液會散發香味，大家都十分好奇地掐著玩，對此貝類感到有趣。

「可以吃嗎？」一名外籍船員問。

大副聳了聳肩，表示不知道。那名船員便表示想拿去廚房烹煮、看會變成怎樣。另外兩名外籍船員馬上附和，大副也沒攔阻，任由三名船員拿著那些東西到廚房。

大車搖搖頭、無奈地笑著。「這群傢伙真有實驗精神，是不是該提醒他們一下不要亂吃比較好？」

大副擺擺手，覺得他們應該不至於如此愚蠢，但轉念一想，還是不放心地起身，前往廚房觀看。

沒多久，連絡完的船長搔著頭，一臉麻煩的表情走出，告訴大車他們必須先將這艘無人船拖到Ｐ縣，行程會有所耽擱。

「通知公司了嗎？」大車詢問。

船長不發一語地點頭，看了看周遭。「其他人呢？」

大車指了指一地掐碎的爛肉汁液和薄殼。「去廚房煮這東西了。」

船長蹲下，手指撥著那些東西，又捏起一顆完整的，拿到眼前仔細打量。「還真沒見過這種東西，這殼好像有點半透明呢。」

大車一看，確實如船長所說，在陽光下，殼略呈半透明，隱約可看見裡頭約三分之一的陰影。

「好像在動？」大車說完，揉了揉眼。

船長又拿高查看，裡頭的東西確實一縮一漲地像是胸口呼吸時的起伏般。此時，大副和三名船員從廚房裡跑出來，拿了一鍋香味四溢的湯出來。

「嘿！這貝很好吃耶！」大副像發現新大陸般笑著說。大車和船長看著沉在鍋裡的白貝和漂浮的蔥花、薑絲，那橢圓形的白貝就像一般的貝類，熟了之後殼也開了，露出裡頭略帶橘紅的貝肉，外頭一層閃亮就像包了層薄膜般。

「這能吃嗎？」大車用湯匙撈著那些貝。

「剛剛他吃了一個，說超好吃。」大副指著一開始說要拿貝去煮的船員。「我也吃了一個，真的很香很好吃，那個貝肉還蠻嫩的，不用嚼就滑下肚了，那滑溜的口感有點像吞生蠔。」

「沒肚子痛或嘴唇發麻吧？」大車笑著看貪吃的大副。

大副馬上搖頭，那名外籍船員也跟著搖頭。最後，在香氣的引誘和兩人慫恿下，大家把湯分食得一乾二淨。

之後，船長要求大車帶著船員把出事的船隻繫好，然後啟程將船拖往離他們距離最近的Ｐ縣海港。

船隻拖回港口後，在簡單的調查盤問後沒多久，該艘遠洋漁船便得到許可放行離去，而出事的船隻則交由Ｐ縣相關單位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