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血變》

 作者:林賾流 | 封面繪者:Cash
 初版日期:2011.5.25
 售價:49元 | 販售地點:全省7-11

 內附精彩試閱 
 第一話 被撕裂的島嶼

簡介

除了變成吸血鬼 你還有機會變成其他種怪物!

林賾流◎著 

這不是一本小說,這是末日預言! 

快報!快報!
地震造成全台一片混亂!台灣竟裂成南北兩半!總統重傷命危!副總統生死不明!世界各大沿海國家也同樣發生重大的災難!

和朋友一起跨年的高三生唐楓從昏迷中醒來,台北已宛如世界末日,而救出他的竟是彼此看不順眼的老師;這對師生歷經千辛萬苦進入了南島,卻發現更驚人的真相── 

「你不會一直都在期待世界末日到來,大家都死光光,只有自己活下來吧?」

作者簡介 

林賾流
1984年出生,宜蘭人。

平時為結繭狀態,喜好閱讀、繪畫與文字創作,閒暇時偏好一個人帶著地圖騎機車走走停停散心,觀察自然景觀和鄉村風景,目前與黑貓同居中,視寫作為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夢想與本能,目前於部落格與BBS連載各類型故事。

個人部落格: http://blog.yam.com/heide 風暴荒野

作者自序

這個故事開始於編輯的邀約,以及瞬間迸發出的靈感,有點不太正經地,我馬上就決定了要寫一個台灣裂成兩半的冒險故事。 

其實我非常喜歡以家鄉土地為主題,然而這種熱愛總是伴隨著災難和案件下去變成怪奇故事,開始本來是希望有點戲謔,但莫名其妙就愈寫愈認真了,可能和主角們也有點關係。 

我選了一直都很有興趣的師生關係作為開始,希望他們在結束時成為朋友,於是角色就開始爭吵並且走自己的路了,中間字數一度暴走過,後來還是硬調整回現在的模樣。 

創作中遭遇到了一件難過的悲劇,那就是三月十一日發生的日本大地震,當時我剛把完成的初稿寄給編輯沒幾天,接到回覆正要開始修稿,部分巧合的劇情變成真實的畫面,讓人覺得可怕又心灰意冷,擔心在日本的朋友安危以及受災的人們,不是很能全心投入工作。

即使在寫出這篇序的當下,還是三天兩頭聽住在日本的朋友報告活在餘震不斷的日子中,一方面擔心許多人的安危,一方面也憂慮這篇故事在不幸的時間點形成,也許會造成讀者的負面心情影響。 

基於許許多多的反省,我在後期修稿的過程中加入了一點壓抑的筆法,最後成為這本小說呈現在大家面前。 

作為一篇小說的虛構者,我仍希望這是本能夠讓大家得到趣味與感動的小書,同時,也祝福所有人都能擁有平安快樂的未來。 

精采試閱

第一話 被撕裂的島嶼

「唐楓、唐楓!聽得見我說話嗎?快點醒來!這裡不安全!」

噩夢嗎?明明和朋友去跨年,為什麼會聽見他最討厭的那個歷史老師的死人聲音?

唐楓頭痛欲裂地睜開眼睛,按著頭想要坐起身,才發現頭還很暈,有點想吐。

「誰?」

「你的班導師。」那道冷漠的男聲從黑暗中浮起,風聲裡混著一點哀嚎哭叫的聲音,更讓四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宛若地獄般恐怖。

男人穿著大衣,揹著大包包,蒼白的臉上戴著金絲眼鏡,給人一種斯文卻有些懦弱的印象。

當然,唐楓知道那只是假象,這個男老師的真面目是個冷血無情的混蛋,他們結怨的時間已久,嚴重到他每個禮拜都要在週記上寫髒話,一看到馮璟潮就噁心的程度。

「發生什麼事了?」

「地震,恐怕有六級以上。」馮璟潮不像他的學生昏了一陣子,最可怕的瞬間發生時,這座城市的高樓建築像是放煙火般此起彼落地倒塌或攔腰折斷,他想了想後又補充:「搖了將近半小時,所以這些建築物都撐不下去了。」

他用手電筒照了照唐楓頭上,唐楓不由得抬頭往上看,只見一堵斷裂的牆。

「你運氣很好,這棟樓倒塌的方向是朝另一邊,牆壁幫你擋掉大部分的瓦礫衝擊。」馮璟潮用沒有起伏的聲音說。唐楓渾身作痛,試圖在黑暗中摸索自己被碎片割出的傷口,大部分都傷在手腳和背部,好險應該沒受什麼致命重傷。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唐楓荒謬的問。

「跨年。」馮璟潮說完,伸手去拉唐楓,被他敏感地揮手撥開。

「幹嘛!別碰我!」

「好,那你自己待著。」老師說完,轉身想走人。

「你去哪裡?」他可不想被丟在這種鬼地方!唐楓下意識衝口而出。

「避難。」馮璟潮譏諷地看了少年一眼,彷彿是責備他問出如此低能的問題。

「有人死了嗎?」為什麼會這麼安靜?為何路上沒有人逃跑求救?不是發生地震?等等!還有路嗎?

地震讓房子都垮了……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在現實世界裡吧?

「你不如問還有沒有人活著?」馮璟潮說。

「幹!你不要用那種腔調說話,我問你還有沒有看見別人活著?」唐楓氣憤地嚷嚷。

「有,但是活不了太久,我沒辦法。」眼鏡男子冷漠的說。

「你這個沒人性的傢伙!」

「餘震這麼多,我沒人性到冒著被掩埋的風險,留在現場幫一個跟骨盆被壓爛、斷手斷腳或頭被掉落物砸爛的瀕死傷患相比,簡直可以說是毫髮無傷的死小鬼急救包紮,還等他醒來,真是很沒人性,你說對嗎?我自己都覺得像是天使了。」

唐楓瞠目結舌地聽著,那個沉默寡言的老師第一次在上課那些正經廢話外冒出如此長又快速的諷刺,簡直牙尖嘴利到了極點。

「如果你不快點跟我走,我也不管你了。」

「救護車呢?」

「就算醫院的人還沒死光,救護車也開不進來,這種規模的天災,看來短時間內只能自救了。」馮璟潮又恢復死氣沉沉的聲音,伸手把唐楓扶起來,這次他沒有拒絕。

「手電筒給你拿,我們要先到空曠的地方,最好是河邊。」馮璟潮用空出的手繞到少年腋下撐起他。

一片漆黑,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

冷汗被風一吹變成刺骨冰寒,如果馮璟潮此刻丟下唐楓,他說不定會發狂。

唐楓忽然想起來,自己沒問馮璟潮有沒有看到他的朋友,他也沒有提到類似話題。

因為他也沒辦法,唐楓滿腦子只想著活下去。

兩人摸黑不知走了多久,只有一支迷你手電筒,還好是高亮度LED燈泡,照明上還算可以,就這樣走到精疲力竭,找到一處河邊的橋下草草過夜。

※※※

大災難的翌日,充滿恐怖死寂與陰暗微雨的悲慘白天。

唐楓張開雙眼,看見馮璟潮還裹著風衣蜷縮在背包旁睡覺,那個裝得鼓鼓的大背包頓時吸引唐楓的注意,似乎是馮璟潮在傷亡慘重的便利商店中蒐集到的食物飲料。

唐楓從昏迷中甦醒時市區宛若死城,他身上什麼也沒有,甚至也沒錢。

他得把那個背包弄到手。

抓了就跑?這個主意不夠好,因為那個背包看起來很重!可能跑不了幾步就會被追上。

唐楓想起昨晚在橋下避難時,馮璟潮曾用瑞士刀切割舊紙箱廢家具升起一堆篝火取暖,這個高中老師把瑞士刀塞在大衣口袋裡,現在隨著他的睡姿,口袋正朝著唐楓微敞。

那把刀子應該也很好用。

少年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本想偷偷摸出瑞士刀再提走那個背包,豈料才碰到口袋馮璟潮就醒來了,唐楓一不做二不休,抓住了刀柄硬是抽走,趕緊退後兩步,馮璟潮卻已經翻身站起。

唐楓連忙打開瑞士刀向著馮璟潮。

「誰想跟你這種人在大災難的時候培養師生感情?把那個背包交出來,然後給我滾!這樣我就留你一條小命。」

馮璟潮這種軟弱怕死,被學生嘲笑只敢低頭不出聲,卻會和教官跟家長打小報告,還在成績上報仇的娘娘腔,就是太膽小沒用,才會隨身攜帶刀子,這樣還不如讓唐楓來教他瑞士刀該怎麼用。

馮璟潮仍然沉沉地看著他。

「看什麼看?你裝死也沒用!老子不吃這一套!」

「唐楓,你是認真的嗎?」

少年聽了咬緊牙關,格格有聲,丹鳳眼瞪得老大。

「幹!不要以為我不敢殺人!我要活下來!我要回家!快交出來!」

「哼,有種你就動手,你想活我就不想嗎?」老師終於輕蔑地開口。

「去死──」少年揮舞著小刀衝向前去。

「啊!」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唐楓只感到身體一飄,然後重重摔到地上,他忍不住痛叫。

由下而上看見馮璟潮冷漠的眼神,唐楓才要奮力掙扎,對手卻先一步以膝蓋跪壓他的胸口,同時按住他的脖子。

「別搞錯了,唐楓,你只是個麻煩的累贅。現在你真的不用當我是老師,拜託你了,我也不想對你負起師生間的道義。」

語罷,馮璟潮卻放開他,少年咳嗽著,從陣陣發黑的視野裡看見眼鏡男人撿起掉在一旁的瑞士刀。

「既然如此,為、為什麼要救我?」唐楓受到極大的侮辱,憤恨地追問。

原來他會功夫?剛才那是合氣道還是柔道?

「見死不救,有時候是很無奈的。可是見到還可以活的不救,就是畜生了。不,畜生都還懂得保護自己族群的幼兒,人有時候比畜生要低級多了。」馮璟潮淡淡地說。

「我就是討厭你這種自以為是的表情!」唐楓咬牙切齒地說。

「彼此彼此。」

「現在你高興了,可以不用管我,少了個累贅啦!」

「我沒說要丟下你,起碼現在還不會。」馮璟潮這樣說。

少年又一次瞪大眼睛。

「剛剛的表現,我給你三十分。順帶一提,你平常的上課態度是負三十分。」

「你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一個答案十分,你答對了三個。最重要的願望:『想活下來』,行動的目的:『想回家』,還有『靠自己動手求生存』,雖然是攻擊我。」馮璟潮豎起三根手指。

「如果你只會哭鬧,無法認清事實,像水蛭一樣覺得我理所當然要照顧你的話……我就不管你了。」

「神經病!」但不知為何,唐楓還是鬆了口氣。才三十分,加一加還是零分,他應該要生氣才對!他幹嘛對那個男人的評分認真!

伴隨著無數次餘震,幾次大型餘震規模都有五六級左右,殘破建築又倒塌更多,那些聲音意味著又有更多來不及逃離的傷者被掩埋,唐楓頭皮發麻,但已經不敢去細想了。

兩人盡量沿著河堤與空曠地帶迂迴前進,沿途看到許多臨時難民營,唐楓幸運地得到一些逃出來的醫生護士的簡單消毒治療,就這樣慢慢地推進,夜宿在路面斷裂、民眾逃難時棄置的汽車內。

利用手搖式手電筒幫手機充電並且收聽廣播,可惜電話還是打不通,廣播訊號也非常微弱,兩人就這樣足足花了三天才走到桃園。

目前像他們這樣反其道而行積極步行求救的人不多,大多數倖存者逃到空曠地後,都悲傷地靠在一起等待救援。

對於馮璟潮相信的短時間內救援不會抵達,以及人多的地方更危險的預言,唐楓本來不信,第三天卻從廣播中聽到總統府全毀,正副總統下落不明,中央政府亂成一鍋粥,他突然覺得馮璟潮這一次可能是對的。

一路上唐楓和馮璟潮遇到兩次襲擊,還好對方只有一個人,拿著木料碎片或銳器靠近嗆聲而已,下場就甭提了,最令唐楓吃驚的是,馮璟潮竟然反過來搶劫這兩個趁火打劫的男人,皮夾和身上的財物都不放過,最後還把人痛揍一頓丟在路邊。

「你是老師吧?」他有點懷疑眼前的男人腦袋出問題了。

「那又怎樣?」馮璟潮只拿出鈔票,把證件和皮夾丟入河裡。

「你這樣還好意思對我們說教啊!」唐楓一想到這點就無名火起。

「你有受教嗎?」

「啥鬼?」

「你平常也不愛聽我上課,倒是違法的壞事我看你學得挺專心的,也許你該檢討的是自己的興趣而非我的行為。」馮璟潮冷笑。

「哼,隨便你怎麼說,反正現在你是強盜犯了。」唐楓高興地說,終於抓到這男人的把柄。

「所以我才叫你搜身,這樣從犯也有實習的機會,殺人沒膽子,搶劫也笨手笨腳,盡想著耍嘴皮子,這種料子叫做肥羊。」馮璟潮淡淡地說。

唐楓一時氣噎,過了一陣子才正色問道:「幹嘛搶他們的錢和值錢物品,現在錢又沒用。」食物和水才是寶貝,這是馮璟潮不久前強調過的。

「你說過大地震時人們可以『互相幫助』,可惜,那些傢伙並不這麼想。我絕對不會主動攻擊或掠奪別人,但沒理由不教訓這種鼠輩。」馮璟潮說。

「敢搶劫別人,就該做好遭遇相同後果的心理準備,這一點我沒什麼高貴的道德可以教給你,唐楓。」

少年張口結舌,他其實非常贊同這種以牙還牙的做法,甚至可以出口惡氣,況且這時候要和老師吵架也吵不起來。

「明明還不到最壞的時候。」馮璟潮忽然冒出這句話,使唐楓不由得側目看他。

「即使我們所在的都市災區受創嚴重,大城市的災情也會比較容易受到國際關注。」既然沒當下就死在地震中,他們的生存機率其實還算是比較大的。

「可是,卻有人放任『我是不得已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這種輕鬆卸責的心態將攻擊行為合理化,把自己對現實感受到的壓力發洩在他人的痛苦上,美其名為生存。一旦覺得生活不可能回到從前,或許還會找藉口攻擊婦女和傷患,我沒殺掉這種人是便宜他了。」馮璟潮冷冷地說。

「不給對方一點深刻教訓,他盯上我們後又找來同夥動手,死的就換成你跟我了。」

馮璟潮說這段話的過程中毫無遲疑,雖然他竭力隱藏,唐楓還是感覺到他的老師表情中有種扭曲深沉的恨意,不像是那兩個倒楣的搶劫男人引起的,但原因可能跟他說翻臉就翻臉的偏激性格有關。

「最壞的情況是怎麼樣的?」

「吃草根、吃樹皮、吃蟲子、泥巴,還有,人吃人。特別是不習慣飢餓和物資匱乏的文明人,連利用環境求生的常識都沒有,很容易陷入瘋狂狀態。」馮璟潮回答。

「最好離災區難民再遠一點,保持冷靜觀察情況。」馮璟潮又很快追加但書。

「可是憑我們目前有的裝備和體能狀況,繼續前進都有問題,這樣連災區都走不出去。」好不容易終於以為離開嚴重災區,結果走進下一個城鎮又是同樣的廢墟和哭泣的難民,真是夢魘。

連一路過關斬將的馮璟潮都這麼說,唐楓覺得滿天烏雲更加沉重,彷彿隨時要降下來吞沒他們似的。

雖然唐楓已經快撐不住,但走在前方的馮璟潮大概也心急了,並不像這幾天還會注意適時休息,因為他們已經走出市區,這附近並沒有適合的掩體,萬一下起雨來,就算有雨衣他們還是很容易失溫。

「前面有間房子!」唐楓叫道。

「可能還有人住在那裡,我們快去看看!」

其實唐楓真的沒想過,馮璟潮那個大背包還真的讓他們撐過一星期的疲勞行軍,但是,原本裝在裡面的食物也快吃完了,取而代之的是這一路上馮璟潮蒐集來的各類物品,像是繩索和卡式瓦斯罐、鹽巴等等,馮璟潮卻堅持揹著這一堆沉重的累贅。

他們最常從被丟在一旁的車輛中尋找逃難者捨棄不要的工具和物品,偶爾能看到零星的露營用具,即使這樣唐楓還是看不出,帶著那些不能果腹的東西有何必要性。

唐楓不敢多嘴,這段痛苦的前進,只拿著水、雨衣和手電筒徒步旅行,唐楓就累到想自殺,他只能看自己的老師像隻螞蟻一樣扛著背包……扛著自己的命。

即使他仍然痛恨馮璟潮,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的確是條鐵錚錚的漢子。

為何馮璟潮在學校要擺出那混吃等死的廢物老師的模樣?和現在的他簡直判若兩人,他明明有這個能力……

原來那是登山用品社,老闆靠著山泉水和囤積乾糧,一邊收聽廣播度過截至目前為止劫後餘生的日子,正等待救援,聽見他們竟能從震央之一的台北走到桃園,於是饒有興致地問他們一路冒險所見情況,這對師生自然也把握機會探聽消息。

「台灣真的裂成兩半?而且大地震不只一處?我以為這只是廣播裡流傳的謠言,無論怎麼搖這也不可能啊!」唐楓驚愕地說。聽見廣播時他還恥笑過這種誇張的傳說,一定是有人趁現在全台交通大亂,網路失聯資訊不通,台北全毀時候散播謠言,會信的是白痴。

「真的,我親戚在海上漁船避難,好多船隻都翻了,還被大海嘯拋到岸上,他們用無線電求救時,船上每個人都親眼看到台灣島山崩地裂,塌了一大塊,後來親戚那艘漁船也失蹤啦!」老闆像是獻寶般急著把情報說給兩個步行前來的倖存者聽。

當他一口氣說完後,三人同時陷入沉默。

唐楓忽然像解凍般大叫一聲,抓住老闆的手臂。

「台南呢?新營有沒有事?」唐楓一直抱持希望的原因不外乎是他在台北跨年才遇難,一直以為家人遠在台南,受到這場超級地震影響的災情應該比較輕微,所以只要他撐下去,一定可以和家人平安團聚。

更正確地說,是唐楓拒絕意識各地災情都一樣慘重,甚至無法測量的情況,電台消息也是中斷沉默居多,能接收到的完整內容很少,接收到都是些荒唐重複的新聞,像是「台灣裂成兩半」、「正副總統和行政院長都被壓死了」、「中共馬上就要打過來」等等,其他災情報導不外乎都是受困、求救和堆積如山的屍體。

聽見這些不會心慌意亂才奇怪,但是,馮璟潮和唐楓就是從災區之一出發,廣播的慘象和他們親眼看到的所差無幾,唐楓一開始還把附收音機功能的手電筒貼在耳朵旁,生恐錯失任何消息,後來乾脆放下,以免連路都無法好好走。

他需要安靜,即使殘酷,還是需要能讓他冷靜的東西,例如像是老師沉默的背影。

只要沒跟上就會被丟下,逃難的旅程中少年腦海裡只能充滿這個念頭。

「不知道,現在嘉義以南完全失聯,因為那條東西像大斷層出現在北回歸線附近,就這樣──」老闆用右手比成手刀,「啪」一聲切在左手手背上。

「發生這款代誌,台灣真的要亡國了!一切都是報應啊!」老闆語重心長地感嘆。

其實毀滅地震過了一星期後,兩人所知還是極為有限。沿途居然也沒遇到任何國軍官兵和救難隊,黃金七十二小時早就過去了,因此唐楓也變得麻木許多。

還是高中生的自己就遇到這種事,不管是想炫耀或者想咒罵,他的朋友已經都死光了。

不要去想糟糕的回憶比較好,他只希望早日回家。

接著馮璟潮切入正題,他覬覦的是老闆店裡的登山和野外求生設備,這對他們當然是求之不得的寶貝。

經過馮璟潮一番交涉,兩人給出了身上所有現金,又留下聯絡地址和證件抵押,勉強算是借到了裝備。

「他擔心我們直接搶劫或趁睡夢中搬空他的店,所以到底也不敢太強硬。」馮璟潮大概是心情不錯,破例口氣和煦地解說。

馮璟潮還是揹著那個大背包,裡頭似乎又塞了不少東西,除此之外,身上衣褲全換成耐寒防水的材質,多了腰包和水壺,另外一個小背袋裡不知放了什麼,兩人手上都拄著一把登山杖。

他看見馮璟潮將登山杖拿起來在空中揮舞了兩下測試手感。

唐楓也無法倖免地揹了個登山背包,一旦身上的負擔變重,他便徹底體會到為何馮璟潮會說吃飽睡足和保持清醒樂觀很重要,因為這簡直是地獄。

「所以,真的要爬山了?」唐楓現在全副武裝,如果不是大地震造成這一切的開始,或許他的心情會截然不同,這是少年有生以來第一次貨真價實的冒險,雖然領頭的馮璟潮超礙眼。

「嗯。」

「怎麼爬?」冬天,不時下雨,沒有計畫就要深入山林,唐楓知道他們在玩命。

「我跟老闆要了地形圖也問過這附近古道的位置了,知道多少算多少。安心吧!接著要爬的山海拔都沒多高,只是丘陵而已。」馮璟潮說。

「某個傳說……也是透過無線電台廣播流傳的,聽說在桃園和新竹的交界附近有一個救難營,好像是在軍方基地附近,確定位置不清楚。」

「只要找到那裡就有救了!」唐楓面露喜色。

「理論上是這樣。」馮璟潮沒說以他們的情況,能不能走完十分之一的路程都有問題。

「你想回家要有覺悟了。」

「不用你廢話,我知道!」從前生活中的折磨全加起來都沒這段浩劫廢墟的半天磨練辛苦,可是說也奇怪,此時的唐楓反而愈挫愈勇。

「那你呢?」唐楓才不信那些說要帶親愛的學生回家的屁話。

「我也要回家。」馮璟潮沒有起伏地說。

唐楓想起他只在學校看過這男人來上課,對於馮璟潮的私生活完全一無所知。

「你家在哪裡?離學校近嗎?」

「嘉義市。」

根本就是不同縣市了吧?不過唐楓總算知道這個古怪的班導師平常住在教職員工單身宿舍裡。

「你家裡還有誰?」

「個人隱私。」

又被相同的鐵板打了一次,他索性也不問了,默默跟著馮璟潮走。

唐楓這才真正意識到,一直以來生活在其中的那個普通世界已經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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