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我確實是搭X號電梯上來的。
就是那個夾死小女孩的電梯。
她跟著我回來了──

 《鬼試所》神秘VS危險的異色新秀
 野東藏 最新系列作品

 
《鬼孽緣【異犬系列】》

 作者:花野東藏 | 封面繪者:FC
 初版日期:2011.1.25
 售價:49元 | 販售地點:全家、萊爾富

 內附精彩試閱 

 引子、第一章 生疏的親情子

簡介

剛才,我確實是搭X號電梯上來的。
就是那個夾死小女孩的電梯。
她跟著我回來了──

《鬼試所》神秘VS危險的異色新秀 花野東藏
最新系列作品
【異犬】「黑奇之歌」──

我是江可楓,我是個粗心大意、頭腦不靈光、喝水會嗆到、走路常常跌倒,就連出門到附近買個東西也會迷路的人……
我擁有俗稱的「引靈體質」。
我常常感到孤獨,然而,就在某次的孤立感湧現之際,我遇見了一隻狗。
沒錯,就是一隻狗。

牠的毛色很純,比夜色還要深,當時整個身體都沒入幽暗之中,如果不是看見了那對發出微光的明亮眼眸,我可能無法察覺牠的存在。
然而,牠的身上總是散發著惡臭……

「妳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一個穿藍色衣服的小女孩?」
「沒有啊?」她愣愣地看著我,「妳的姪女走失了嗎?」
「不是啦,因為我看到有個女生一直在待在電梯裡,不知道是單純在玩,還是跟爸媽走丟了……想想還是有點不放心。」

「妳是搭幾號電梯上來的?」
「幹嘛這樣問?」我的心臟倏地抽了一下。
「我剛剛想到一個鬼故事,好像還沒跟妳講過。」
「什麼鬼故事?」

「前幾年不是發了一場很嚴重的地震嗎?這棟大樓的電梯在那時候壞過一次,整個往上暴衝,當場夾死一個小女孩。喔,對了,出事的是
X號電梯,之後那裡就有一些鬧鬼的傳聞,例如太晚下班的話……」
「妳會看到鏡子裡會多一個人……之類的。」

花野東藏
最新輕靈異小說【異犬系列】絕對讓你心跳加速、只想往下看
第二集 《屍牙》即將出版 敬請期待

作者簡介

花野東藏
不折不扣的臺灣人。
希望這個剛發芽的夢想,總有一天會成為開滿花的原野,就像從東方升起的陽光,將自身的燦爛遍佈整個大地。

在明日已出版作品:《鬼試所》、《屍蝶》、《巫頭卦》、《鬼孽緣【異犬系列】》
預計出版:《屍牙【異犬系列】》


作者自序

2009年秋,在《鬼試所》剛過稿的時候,我滿腦子都是寫小說的事,覺得什麼東西都可以成為故事題材。正好那陣子我到姊姊家住上兩天一夜,於是她的狗女兒Loca(漏咖)就給了我寫下這個故事的靈感。
不過,從構想到完成,這一集前前後後花了我一年的時間。
對我來說,它的特別之處在於,相較自己其他已完成和未完成的作品,調性算是比較輕鬆一點的,而無論是第一人稱的敘述、系列作鋪梗的拿捏,還是整體的氛圍控制,基於個人經驗尚淺,許許多多
的嘗試,都讓過去習慣冷眼旁觀、讓筆下人物去互虐的我寫起來格外辛苦。
儘管如此,我還是很開心能夠踏出這一步,畢竟是學習必經的過程嘛。而且有時看著書中角色笑笑鬧鬧的,我的心情也會意外地跟著好起來。
感謝你們陪我走這一段路,今後依然需要大家的指教。 ^_^

角色簡介

黒奇:
一隻強壯的黑色土狗,年齡和來歷都是謎。數年前流浪在外時,因緣際會下成了江可楓的愛犬,但隨後又不知去向。

江可楓:
二十六歲,由於與生俱來的體質影響,看得見鬼,也能夠與鬼交談,過去是個非常迷糊的女孩子,黑奇的出現改變了她的人生,現在是一個有點粗魯的女人。父母經營了一間小型超市。

高亞祥:
二十三歲,本身的能力實在不怎麼樣,不過他的爺爺則是個道術非常高強的人。有一張娃娃臉,個性溫和,專長是裝可愛和裝無辜。人緣看似非常好,尤其受到長輩的喜愛,可惜激不起江可楓的母性。

蒨蒨:
七歲,江可楓哥哥的獨生女,因為個性內向,在學校又受到欺負,內心一直很孤單,和父母以外的人都不親。

蘭蘭:
有點頑皮的小女孩鬼魂,外表、年齡與蒨蒨相仿,生前死於電梯意外,在事故地點徘徊不去,直到遇見江可楓。

精采試閱

引子

在遇到黑奇以前,我的人生可以說是一塌糊塗。

粗心大意、頭腦不靈光、喝水會嗆到、走路常常跌倒,就連出門到附近買個東西也會迷路,總之各種大大小小的糊塗事,幾乎全在我身上發生過。

媽媽說我剛出生的時候,呼吸不太正常,三不五時就會咳嗽,醫生卻檢查不出原因,只好說我是被口水噎著了。

不過最誇張的一次是發生在我七歲的夏天。某天,我們全家一起到海邊玩水,爸爸還特地買了一個游泳圈給我,並且交代哥哥要把我看緊。結果呢?我在沙灘附近漂了十分鐘左右,整個人就突然往下墜,差點溺死。

父母很擔心我的未來,所以從我上國中之後,就要求我在課餘時間到他們開的小型超市裡幫忙,學習各項雜務。他們說,因為我書讀得不好,就算將來找不到工作,至少還可以繼承這家店,不至於餓死。

但事實證明這個想法有一點問題。

我將貨品上架的時候,不是打破玻璃罐,就是把東西放錯位置;或者偶爾為客人尋找某樣商品時,明明目標就在我的眼前,我卻看不見。種種情況嚴重到連親生父母都忍不住對我破口大罵,根本不敢讓我碰他們的收銀機。

想當然爾,我待在學校的日子也不是很好過。老師偏愛聰明的學生是常有的事,而同學之間也以嘲笑笨蛋為樂。我沒有說話的對象,每天都是一個人坐在位子上──等上課,等放學。

人生如此苦悶和孤獨,讓我不知所措。如果愚笨是天生的,那我有什麼錯呢?

為了紓解壓力,我開始拚命地吃東西,不只三餐吃的份量增多,有錢有閒的時候,還會享受下午茶和宵夜。

高中的時候,我家巷口剛好開了一間滷味店,而且每天都營業到凌晨兩點。我就用熬夜讀書為藉口,每隔三兩天就帶著零用錢去光顧。我最愛浸泡在湯汁裡的高麗菜和冬粉了。

說起來也許教人難以置信,但是滷味確實改變了我的人生。

就在某個星期六的夜裡,我一如往常的走到巷口,點了幾樣食物,然後拎著發燙的塑膠袋回家。巷子裡的路燈已經壞了好幾天,所以當我轉身面對這兩排公寓時,只看到黑漆漆的一片。

照理說在週末的晚上,即使到了凌晨一點,也還會有某幾戶人家的窗口透出燈光,可是那一天特別奇怪,好像大家說好了似的,所有人都特別早睡。加上烏雲遮住了月亮和所有的星星,害我一時分辨不出自己的家在哪裡。

就在孤立感再次湧現之際,我遇見了一隻狗。

沒錯,就是一隻狗。牠的毛色很純,是黑色的,比夜色還要深,整個身體都沒入幽暗之中,如果不是看見那對發出微光的明亮眼眸,我可能無法察覺牠的存在。

那隻狗的腳步很輕,簡直跟貓一樣。等我摸到公寓樓下的大門,並且打開樓梯間的日光燈之後,我才發現牠跟在我後頭,用渴望的眼神盯著我,背上發亮的毛皮正誘惑著我去撫摸。

從這一刻開始,我就愛上牠了。

我把牠帶回家,隔天還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說服盛怒的爸媽同意讓我養牠。

想了很久,我決定為牠取名叫「黑奇」,意思是黑得很奇特。

開始飼養的時候,黑奇就已經是成犬,標準的短毛土狗,長得不胖不瘦,體型強壯結實。

對我而言,黑奇不僅僅是我的家人,同時也是傾訴心事的對象,我最好的朋友。牠從來不取笑我,也不會罵我,總是很安靜地聆聽我說話。

每天放學,我都會帶牠外出散步。黑奇走路的速度很平穩,不曾暴衝,只是有時會突然停下來,東聞西聞,嘴巴不知道在嚼什麼。

我總覺得,牠好像導盲犬,而我是一個瞎子,只要黑奇在身邊,我就不會跌倒,而且糊塗出錯的狀況也愈來愈少,甚至連頭腦也開始變得清楚了,實在有點不可思議。

我把這個發現告訴爸媽,他們都覺得我想太多,忽然變靈敏什麼的是不可能的事,因為天生的笨蛋不可能後天開竅。

其實想想也對,黑奇不過是一隻普通的狗,怎麼可能有那種魔法?也許,是有牠的陪伴讓我感到安心,才會產生這種錯覺吧。

然而黑奇在別人眼中並不是那麼完美。

第一個缺點就是口臭嚴重。每次牠打呵欠,人人皆避之唯恐不及。牠的嘴巴總是散發著某種惡臭,那種味道不像糞便,應該比較接近死老鼠的屍臭。說到這裡,黑奇平常的確吃得很少,對狗食好像不怎麼感興趣,所以我懷疑牠是不是在半夜捉老鼠來吃了,不過總是找不到證據支持自己的猜測。

再來,就是牠常常沒有理由的發出奇怪叫聲,我爸媽最無法忍受這點了。黑奇很少大聲吠叫,但是每次發出聲音都是「嗚──嗚──」的對著空氣長嚎,就好像吹口哨那樣,牠的嘴巴一直維持著「O」的形狀。更糟糕的是,黑奇有幾次還突然對著我低吼,好像看到什麼仇人一樣。

牠的反常行為已經吵到鄰居。畢竟我們住的是公寓,不能不在乎別人的觀感。我跟爸媽解釋,很多狗都有口臭和吹狗螺的行為,希望他們給我時間改變牠,不過那兩個人根本就不相信黑奇。

沒有人了解我對黑奇的愛有多深。

於是某天傍晚,當我放學回到家找不到黑奇,才發現牠被我父母丟棄了。他們不肯告訴我黑奇在哪裡,但我知道一定是在很遠的地方,因為黑奇認得路,如果就在這附近,牠一定有辦法回來找我。

那一年,我十八歲。

我曾經聽說過,在不知道自己被拋棄的情況下,有些狗不管路途多遙遠,就算是走了幾千幾百公里,也要回到家人的身邊。但也有些狗會選擇留在原地,就算餓到皮包骨,也要等到家人來接牠回去。

我一直哀求爸媽帶我去找牠,好不容易說動了爸爸,可是等我們到了那裡,黑奇早就已經不在那個地方了。

從此以後,我就天天盼望著,有一天牠會找到回家的路,只是這個期望每每都會隨著日出日落而落空。

我開始害怕接觸有關狗的一切,不想聽別人提到有關寵物的事情。

我也對自家附近響起的煞車聲感到恐懼,因為它代表某種意外狀況的發生,而那聲音實在太像狗的哀嚎了。

我知道凡是生命都有盡頭,也聽人家講過,狗在臨死之前會獨自躲在家人看不到的地方,孤單地離開這個世界,所以我一直很希望,黑奇必須走的時候,我可以留在牠的身邊,撫摸牠的背,讓牠知道我們擁有彼此是一件幸福的事。

只可惜,這個願望好像無法實現了。

第一章 生疏的親情

我,江可楓,二十六歲,未婚。

大學畢業之後,爸媽一直希望我接手他們經營的那一間小超市,因為哥哥有自己的事業,相較之下,我現在的工作在他們眼中根本可有可無。不過,那間超市有太多不快樂的回憶,而且說實話,我還蠻喜歡現在的工作,所以根本不甩他們。

在市調公司擔任小組長還算輕鬆愉快,只要監督電訪工讀生的工作情形,然後在一件案子開始和結束的時候,處裡一點雜務就行了。

公司請來的工讀生,有年輕的學生,也有二度就業的婦女。通常年輕人都不太喜歡我,他們嫌我嚴苛,罵起人來不留情面。

的確,從以前到現在,我的個性變了很多,只因為我不想再老是一副很好欺負的樣子。

我一直不太會照顧人,哥哥卻偏偏丟給我一個艱鉅的任務。

一個禮拜前,他突然打電話給我,說他們公司在大陸的工廠出了一點問題,他必須在那裡住上幾個月,直到事情解決,而我大嫂也會隨行,所以希望我暫時搬到他們家,幫忙照顧七歲的女兒蒨蒨。

蒨蒨自小體弱多病,只要出遠門就會水土不服,加上平時必須去學校上課,所以夫妻倆不方便帶她一起去。

由於幫忙照顧自己的姪女是天經地義的事,他們家離我公司也不遠,所以即使有點難度,我還是爽快地答應了。

事實上,蒨蒨跟我並不親,原因是哥哥在她懂事之後養了一隻瑪爾濟斯。我為了避免自己會觸景傷情想起黑奇,所以很少到他們家拜訪。大嫂將那隻狗取名為「瑪露」,她說這是瑪麗蓮夢露的簡稱。

其實,瑪露還挺可愛的。有些小型犬比較神經質,靜不下來且喜歡吠叫,不過瑪露沒有這種問題。牠平時都縮在角落,安靜地觀察家人的一舉一動。打個比方,如果黑奇是強壯勇敢的酷帥猛男,那麼瑪露就是害羞內向的貴族小姐。

我的姪女蒨蒨也不太喜歡說話。雖然這樣講有點不道德,但是她看起來好像比瑪露還難相處。她沒有一般小孩那種天真無邪的笑容,問她問題也常常不回答,表情非常冷淡,讓我有點擔心她在學校會被欺負。

蒨蒨一出生就很少哭,實在不像一個常常跑醫院打針吃藥的小孩。在這方面哥哥和嫂嫂也曾求助心理醫師,但卻效果不彰,蒨蒨至今依然很難對人敞開心胸。

哥哥和嫂嫂上飛機的那一天,我和蒨蒨到機場去送他們一程,然後直接返家。就從那時候開始,我正式搬進他們家,和蒨蒨、瑪露一起生活。

那間公寓的實際坪數大約是二十坪左右,裝潢得還不錯,在黃色調的燈光下吃飯,感覺就像來到了羅曼蒂克的餐廳。

由於當天我也休假,所以有時間陪蒨蒨坐在沙發上看《海綿寶寶》[c1] 。我從頭到尾笑個不停,她卻始終處於面無表情的狀態。

才剛進入四月,天氣就熱得不可思議。我沒有開冷氣,直接幫蒨蒨換一件無袖的上衣,然後我注意到掛在她胸前的香火袋。  

嫂嫂臨行之前曾經再三交待,蒨蒨的平安符絕對不能離身,除了洗澡以外──因為裡面的符紙不能弄溼。

這東西的棉繩和方形塑膠套全部都是紅色,不過上面沒有任何圖案或文字,所以我也不知道是從哪個廟宇求來的,看起來有點奇怪。

哥哥和嫂嫂並沒有告訴我蒨蒨發生過什麼事,只說萬一有任何「特別」的狀況,一定要打電話給他們。

這孩子容易生病,做父母的自然放心不下,當下我沒有想太多,一再承諾會讓他們隨時掌握女兒的狀況。

第二天早上,我開車去上班,順便送蒨蒨到學校。那一所小學離哥哥家大約十分鐘的路程,她之前都是自己走路上下學。

我給蒨蒨一張名片,要她轉交給導師。上面有我的手機號碼,萬一真的發生了什麼事,老師就能在第一時間通知我。

一進辦公室,我照例先和大家寒暄幾句。同事莉雯知道我的情形,很熱心地替我接下這段時間所有的晚班,讓我晚上有時間回去照顧姪女。

莉雯和我年紀差不多,沒有家庭要照顧,又同期進入公司,我們感情很好。

而公司裡不少人已經結婚生子,他們也告訴我很多照顧小孩要注意的事。雖然蒨蒨已經七歲,不過她的情況有點特殊,所以我不敢大意,很認真地接受大家的指教。

看他們談起自己的小孩,臉上盡是為人父母的驕傲和喜悅,讓我不禁感到有點奇怪,為什麼哥哥每次回家探望爸媽,好像都不太願意談起蒨蒨?

「可楓,」莉雯幫我倒了一杯咖啡,「妳哥哥和嫂嫂沒打算生第二個嗎?」

「應該吧。」我簡短地回答,並且用微笑帶過,然後埋頭翻閱桌上的資料。 

他們夫婦倆應該是打算專心照顧蒨蒨,可是我不想把姪女的問題當作茶餘飯後閒聊的主題。

話說回來,有小孩的感覺果然不一樣。我一時無法適應,今天一整天上班都很難專心,頻頻擔心自己的手機會不會響,還有蒨蒨在學校過得好不好。倒是那些工讀生還挺樂於見到我這個小組長沒有多餘的心力找他們麻煩。

焦躁的狀態總是讓我特別想吃吃喝喝。但我已經喝了太多咖啡,只好改喝烏龍茶。

桌上的杯子滿了又空,就在我前往飲水機,用熱水浸泡已經沖不出顏色的茶包之後,李經理突然走進辦公室,而我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腳尖一頓,就突然被某種東西絆倒,害他當場被熱水潑了滿身!

太糟糕了。

雖然他一直笑著說沒關係,只有燙到他的上半身,去廁所沖個水就沒事,但是我的頭根本抬不起來。

被眾人嘲笑是小事,問題是──

李經理的年紀才三十出頭,人長得既帥又溫柔,是我暗戀已久的對象。這下全完了,我沒有臉再見到他,只想挖個地洞躲進去。

「可楓,妳沒事吧?」莉雯立刻過來關心。

「讓我死了吧!」我望著地上碎裂的馬克杯,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便將此刻心裡唯一的一句話順口說出。

欲哭無淚的我淒慘地回頭一看,想找出罪魁禍首,然而,地上並沒有任何異物。

※※※

這次出糗,讓我江可楓的顏面盡失、形象蕩然無存。

下班時間一到,我匆匆打卡,用飛快的速度離開辦公室。返家途中,我不斷回想起自己在遇到黑奇之前,那一段迷迷糊糊、受盡嘲笑的歲月。

不堪的回憶、失去黑奇的痛苦,多年來一直被我隱藏在內心深處,卻在此時如洪水決堤般一湧而現,好像自己愈想忘記,它們就愈是要找機會一股腦兒爆開來。

我進了停車場,把車子停得亂七八糟,然後回家埋頭清理瑪露的大小便。蒨蒨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我看不出來她有沒有專心。

我翻翻姪女的聯絡簿,發現上面沒有提到任何異狀,才鬆了一口氣,然後準備兩人份的晚餐。

飯後,在蒨蒨不肯開口說話的情況下,我檢查她的作業,然後讓她洗澡睡覺。

瑪露的小窩就在我的房間門口。我摸摸牠柔軟的毛,自己也準備進入夢鄉。奇怪的是,昨天的氣溫還熱得讓人冒汗,到今天晚上就變得有點冷,就算整個人都縮進棉被裡,還是頻頻發抖難以入眠。

折騰許久之後,我才好不容易進入半夢半醒的狀態。

忽然間,我聽到一陣陣的腳步聲,在床邊踱來踱去。我分不清楚是夢境還是現實,朦朧中依稀感覺有很多人在行走、交談,可是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只知道這些人的口氣不是很好。

遲疑了好一會兒,我最後相信這只是一場夢,所以睜開了眼睛,果然什麼都沒看到。就在這個時候,我聽見瑪露哀嚎的聲音,又細又低的鳴叫,彷彿是在向我求救,於是我趕緊衝出房門,發現牠不在自己的小窩裡。

我循著聲音來到客廳,在照進窗內的月光下,我看見瑪露飄浮在半空中,四條小腿緩慢地掙扎,應該是很害怕又不敢隨便亂動,我張大嘴巴愣了一會兒,才趕緊上前把牠抱下來。

可憐的瑪露在我懷中不斷發抖,頻頻發出幼犬般無助的哭聲。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直覺告訴我站在原地瞎猜沒有用,所以我把客廳的電燈打開。

就在整個空間亮起來的那一瞬間,我發現蒨蒨蹲在某個角落裡,低著頭,對我和瑪露投以意義不明的目光,好像是在瞪著我們,可是又有一點害怕的感覺。

※※※

清晨醒來,我還記得昨晚發生的事情,可是對於後續卻一點記憶也沒有。蒨蒨到底怎麼了?我們後來是怎麼回到房間的?一切都是個謎。

原本以為這只是一場夢,孰料房門一打開,坐在那裡等我醒來的瑪露就用一種可憐兮兮的眼神看著我,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可憐的孩子,」我摸摸牠的頭,「妳該不會整晚都沒睡吧?」

我輕輕走進蒨蒨的房間,看她依然熟睡著,頓時又懷疑瑪露的災難只是個幻覺。

就當時的狀況來看,根本就是電視裡面的表演節目。蒨蒨所扮演的角色是超能力大師,光用念力就能夠隔空抓起瑪露,把牠當成玩具般捉弄。

可是,如果我的姪女真有超能力,做姑姑的人怎麼從來沒聽說過?所以我完全無法斷定真相到底是什麼。

眼前更迫切的難題是自己要做怎樣的心理準備,等一下才有勇氣踏進公司大門?遇見李經理的時候,除了再一次道歉,還可以說些什麼化解尷尬?

光用想的就一個頭兩個大。

一個多小時之後,我把蒨蒨送到學校。她還是不肯跟我說話,所以對於昨晚的事,我沒辦法從她口中問出什麼線索。

進到公司,大家的表情和平常沒什麼不同,但我就是覺得他們心裡還在嘲笑我。李經理為了一點公事來和我討論,結果我預設好的台詞全都臨時停在嘴邊。

「襯衫……」我努力了很久,才擠出幾個字,「不知道你穿幾號的?」

「嗯?」他抬頭看我,神情溫和一如往常。

「我想我應該賠你一件。」

「不用。」李經理微笑。「可以洗掉。」

說完之後,他闔上文件夾,轉身而去,我不曉得這代表什麼意思,是真的不介意?還是根本不想和我說話?要是現在手邊有鏡子,我應該可以看見自己滿臉通紅的拙樣。

今天的時間好像過得比昨天還慢,一分一秒都很難熬。沒想到最後解救我的卻是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

「喂?」

「您好,請問是江語蒨的姑姑嗎?」

對方是一名女性,聲音聽起來有點著急,我的內心霎時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是,有什麼事嗎?」

「我是她的導師,敝姓薛。」她停頓了一下,「是這樣的,語蒨剛才動手打了同班的小朋友,現在對方的家長在我的辦公室。呃,可以請您過來一趟嗎?」

「有這麼嚴重?」

我的意思並不是說小孩子打人很正常,事實上我壓根兒無法想像蒨蒨對同學揮舞拳頭的樣子。我只是想知道那個被打的人有沒有受傷、傷勢怎麼樣。

薛老師開始閃爍其詞,講了一些連我也聽不懂的教育理念,我暗地猜想,可能是因為對方家長就在她旁邊的關係,所以有些事情不方便明說。

於是我很乾脆地跟公司請了假,試著用平靜的步調來到蒨蒨就讀的小學。在薛老師的辦公室裡面,我看到我的姪女蒨蒨、一位樣子像是老師的年輕女性、鼻孔仰得高高的婦女,還有躲在她旁邊的小孩。

「薛老師嗎?」我走過去,「我是蒨蒨的姑姑。」

我把蒨蒨輕輕拉到身邊,讓她看起來不是那麼孤立無援。但薛老師還沒開口,那名婦女就開始叫囂。

「妳家是怎麼教小孩的?為什麼讓她亂打人?現在我兒子受傷了,妳要給我一個交代!」

她的口氣和臉色的確讓我很想抓起桌上的膠帶台往她臉上砸,幸好理性沒有允許我這麼做。

小男孩的額角有一點擦傷,微紅的眼眶看起來像是有哭過。我正打算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一股臭味就飄到我的面前。

我認得那種氣味,是狗大便。搜尋一會兒,我才赫然發現臭味的來源就是蒨蒨的褲子!

「他在蒨蒨的椅子上放狗屎?」我指著那個小鬼,轉頭問老師,「是不是?」

薛老師好像被我驟然提高的音量嚇到,一臉尷尬地點點頭。

「小孩子開開玩笑很正常的嘛!」他媽的態度完全不知理虧為何物,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看得我怒火中燒。

「開玩笑?那也要雙方都笑得出來才叫玩笑!現在到底是誰沒有教養啊?」

「我們小俊不懂事嘛,反正打人就是不對!妳們要道歉!」

「等一下!這件事是妳兒子有錯在先,請問他向我們蒨蒨道歉了沒?」

「妳聽不懂人話啊?小俊又沒對她怎麼樣,可是她害小俊受傷了耶!妳自己看!」她一把將兒子抓到我面前,拚命用手指著他的傷口,「我沒叫妳們賠錢就不錯了,說個對不起會死啊!」

「賠錢就賠錢,有什麼了不起?光是去年蒨蒨她老爸賺的錢就可以砸死你們了!」我不喜歡仗勢欺人,只是真的忍無可忍,「但是妳兒子這樣欺負我們的寶貝蒨蒨,她所受到的精神損失妳要怎麼賠?妳說說看啊!妳說說看啊!」

婦人的嘴唇似乎抖了一下。「有──有錢有什麼了不起的?神經病!」

「妳罵我神經病?很好!咱們警察局見!我要告妳公然侮辱!」

「真是有理說不清!小俊,我們走!」婦人拉著兒子,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出辦公室。

我餘怒未消,很想把這輩子受到的怨氣一口氣爆發出來,不過又擔心把事情鬧得太難看會連累蒨蒨,最後只得把話吞回去。我也不想跟薛老師多說,因為我覺得她對蒨蒨不公平,以為叫打人的那一方出來道歉就可以息事寧人,完全沒考慮到蒨蒨受傷的自尊心。

不是只有肢體攻擊才會帶給人們傷害。我想暴力的定義並沒有這麼狹隘。

帶蒨蒨回家之後,我幫她洗澡,換上乾淨的衣褲,用安慰的語調問她想不想去哪裡玩。

「不是我打的。」

「什麼?」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剛剛是蒨蒨在跟我說話?

「不是我打的,是『他們』。」蒨蒨低聲說。

「他們?他們是誰?」我不懂她的意思。

蒨蒨沒有繼續說下去。她低著頭,表情依然冷漠,但眼眶裡隱約泛著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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