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向來是生與死交會的地方……

 異色館《魍魎》驚悚作者 羅三◎著

 
他發現,這間沒有生意卻收入驚人的醫院,
 竟然作著違反天理的事!
 他發誓,賭上記者的生命,
 一定要揭露這家醫院的假面具! 

 《冥醫》
 作者:羅三 | 封面繪者:FC 
 初版日期:2010/8/5
 售價:49元 | 販售地點:全省全家、萊爾富

 內附精彩試閱 
 第一章 不可思議的車禍
 第二章 變異的妻子

簡介

異色館《魍魎》驚悚作者 羅三◎著
這間醫院,絕對跟你想像的不一樣──

醫院,向來是生與死交會的地方……

一個在八卦雜誌社任職,鬱鬱不得志的記者,某天開車時卻在山路上撞到了一個女人。
也在車禍中受了重傷的他,被送進一間總統級待遇的醫院。
然而他發現,這個醫院有古怪──

除了他之外,這裡再沒有別的患者;
廚房伙食裡,異常鮮美的黃色高湯;
樓上洗屍間,每天都傳來的腳步聲;
來歷不明,舉止怪異的院長父子……

他發現,這間沒有生意卻收入驚人的醫院,竟然作著違反天理的事!
他發誓,賭上記者的生命,一定要揭露這家醫院的假面具!

作者簡介

羅三

寫字,寫文章,寫成套書,寫腦,寫知識,寫出主義;七年級生的我喜歡最低俗的故事,不用顧及善良風俗,不用在意社會與論,只要能刺激到腦內分泌麻藥的那些基質,讓快樂、痛苦、壓抑,所有的刺激流過經脈!是,我就會寫。

無名「自解羅三」
http://www.wretch.cc/blog/aligantz

精采試閱 

第一章 不可思議的車禍

雨,大雨,像是小果子大小的雨,撒在新買一個月的車頂上,撞擊聲激起了車內駕駛點滴心痛。

黎子構是個週刊記者,目前在公司擔任聽起來挺有成就的社會新聞第一組組長,但在新聞界要得利實績永遠比職位重要,就算是新人也可以呼風喚雨,只要你能夠挖掘出吸引大眾目光的新聞,挖出意想不到的內幕。

比子構更晚進入公司的小陳,比子構小兩歲,在公司裡可不得了。

上禮拜小陳走出自家房門去上班,剛好在樓梯口碰到了他隔壁鄰居,平常難以接近的美艷女人披頭散髮,上衣釦子扣得零亂,穿著性感內褲露出誘人美腿,手臂上有明顯的瘀青。渾身髒污的她雙眼無神蹲在自家門外,好像經歷了一場人生重大轉折。

最讓小陳激動的發現──這女人手裡拿著屍體正準備棄屍。

這件新聞讓小陳晉升兩級,待遇也是跳級躍升,連離公司只要走兩分鐘的採訪都可占用公務車去,就是因為這樣子,構才必須在惡劣天氣裡用自己的愛車來這顛簸山間。

虐殺親子泯滅人倫,著名官員唆使犯罪,持塑膠袋行兇裹屍,受害者不計其數』,那小鬼不過就是拍到官員的情婦拿著保險套的畫面,用那什麼鳥標題!」

黎子構忍不住抱怨著:「要是我老爸有錢讓我住官員旁邊,我也拍得到那種照片,可惡啊,為什麼要到這種鄉下出差,還挑這種下雨天呢。」

放眼能見的景色全是陰雲配合山坡,子構被派到這上不著村下不著店的地方,是為了一個機密任務,主編特別幫他留的任務。

三山小廟神像失竊事件。

「真該好好感謝主編的老母有毛病,山中小廟裡的三山國王是三小神明啊,木頭神像被偷了這種報導哪個智障會看?還叫我去編一個鬼故事出來解釋一切,世界上哪這麼多鬼,恐怖的梗早就被日韓兩國用光光了,難道叫我去抄嗎!」黎子構氣憤的換上三檔,車速在雨中又加快了。

「哈哈!86的引擎已經到了極限,接下來要看我FC的……唉,竟然自娛起來了。」子構對著身邊的空氣哀求著:「忍不住啦!老婆,給我菸嘛,我要一次抽三根。哈哈,說給鬼聽。老婆根本沒跟我來。」

子構自己伸手去翻副駕駛座前面的置物櫃,裡面有上禮拜老婆幫他求的平安符,和一包剩下兩根的七星香菸。

子構嫌那個平安符礙眼,常常趁老婆不在的時候把它丟進置物櫃裡。「去!要是沒符就會撞到東西的話,外國人早全死光啦,台灣人統一世界,三民主義萬歲!」

子構抓起香菸,試著溫柔的關上夾層,但是第一次夾層鬆開關不上,第二次還是關不起來,子構嘴裡發出了一句髒話之後,把夾層重重的甩上。

也許是因為把注意力移開道路上太久,當子構把頭從前窗下面那條水平線開始往回伸的時候,他被道路上的東西嚇了一跳。這裡不是一般道路嗎,怎麼會有那種東西啊!

一個身著白色衣服的亂髮女子從路旁飄了出來,沾滿雨水的捲髮蓋住了她的臉,在車燈的照射下,子構只覺得她露出白衣外的皮膚顏色好詭異,簡直像是市場裡冷藏肉雞的表皮一樣慘白、一樣沒有生氣。

看過淹死的人嗎?這女子的外表就有點像是那種剛被撈上來的屍身。

說她飄過馬路,是因為那奇怪的走路方式,駝著背頭往下垂著,兩隻套在白色袍子內的手臂好像不受她的控制一樣恣意擺動。整個飄的過程中,她的上半身都維持那個姿勢,緩緩的從狹窄馬路左邊移動、移動。

子構發現到她的時候,一人一車的距離只剩兩個停車格長,這瞬間子構只剩一個意識:要撞到了,要撞到人了,完蛋,還有好多事沒……報導、老婆……子構下意識的猛轉手上的方向盤:「老天!保佑一定要閃過。」

碰的一聲卻告訴子構,這並不是拍特技電影。

車子撞到東西的感覺透過方向盤傳到了子構手上。那個女人血紅帶黑的內臟從她腰部的裂口吐了出來,灑在車上散成一片。

完蛋了!過失殺人要坐幾年的牢呢!

下一秒只聽到煞車皮的怒吼和鐵皮凹陷的聲音,世界好像正在翻轉。

雨仍在下,子構的車體在陡峭的山坡畫了一圈,殘破的車底向上翻了過來,奄奄一息。從大約十公尺高的路面摔到了山坡下面。子構讓安全帶拉著,勉強維持著倒立坐姿,臉上滴滿的都是鮮血。

每呼吸一次胸腔的痛楚就慢慢的往上升級,嘴裡也漸漸冒出了血紅色的泡沫。子構的意識還算清楚,大批的雨水從裂掉的車窗灌了進來,在這個時候,子構小貓似的喊著:「救命、救命。」

沒有任何回應,剛剛撞倒的那人死了嗎?「外面的,你要不要緊,有辦法打電話叫救護車嗎?可惡沒回應啊,求妳了,活過來吧!我還有老婆,我不想坐牢。」

透過破裂的車前窗往外,晃動不已的雨刷旁忽然伸出了一個人頭,瞪大了銅板大的雙眼往子構這看來;是個女人,是剛剛撞到的那個女人。

「妳沒事,太好了,呼,幫我打一下一一九好嗎?」女人看來有點詭異,眼睛裡見不到黑色瞳孔,完全只有渾濁的乳白色,她一言不發,好像看著食物一樣看著子構。「咦,等等,不、不可能啊。」

是了,現在車子和子構都是倒立的狀況啊,外面有人的話怎麼樣也該先看到腳,怎麼會看到頭呢!難道那東西用頭走路嗎?子構用力的移動自己脆弱到快斷的脖子,左右看了一遍,腳呢?腳跑到哪裡去了?

除了那顆人頭和旁邊佈滿的雜草,子構看不到其他的東西,完全不知道狀況如何,不一會耳朵工作起來。有東西在動,唰唰,雜草被撥弄的聲音響起了,那聲音在人頭附近,是她的手嗎?聽起來像是長條狀的物體。

唰唰,位置開始變了,那聲音慢慢在雜草間蛇行,接近了方向燈的位置,人頭則毫無動靜繼續的凝望著子構。

唰唰,它轉彎了,從車子的前方移到了車旁,唰唰,那聲音愈靠愈近,離子構剩下一兩步的距離,而人頭還是在那不動。

「等等,別、別過來啊。」

唰唰,那聲音到了子構旁的車門外面,一人一物之間只隔了一塊鐵皮,咚咚,車門被敲了兩下,子構嚇得汗毛都要豎起來了,人頭還是在原地啊!人頭跟車門至少有十步這麼遠,頭跟身體可以分這麼開嗎?她到底是怎麼敲到車門的?

子構不太敢往旁邊看,這時外面又敲了一次門,催促著他,子構鼓起勇氣慢慢的轉頭。

貼在車門玻璃外面的是兩隻慘白手臂,跟頭差了八、九公尺遠,一隻敲著車窗,另外一隻正試著從外面把車門打開,它用力拉著開門的把手,一次又一次。

子構開始求饒:「我、我不是故意撞死妳的。」

那手臂剛剛還在女人身上現在卻已經和身體分離了嗎?另一邊的人頭瞪著滿是血絲的大眼睛,表情像是在觀察沒看過的動物,她的嘴脣帶著紫青色調,微微抖動,好像正在說著什麼。「還會動啊,我求妳,快點安息,快點!」

但那人頭忽然呵呵呵地笑了起來,然後愈笑愈大聲,笑聲像極了用指甲刮花黑板的音調。

「明明死了,我明明撞死她了……明明就把腹腔都撞破了啊,長條狀的腸子也被拉扯出來,為什麼還會……」

那人頭咯咯笑完,她那在撞擊中變得四分五裂的舌頭,緩緩伸了出來,煞有其事的問了一句:「我認識一間很好的醫院,來嘛來嘛!」

話說完後車門轟一聲被打開。顫抖的男人緊閉雙眼勉強擠了一句話出來:「不用了,妳快消失吧。」

一瞬間後,頭不在原來的位置了,車門半開手臂也失去蹤影,子構喘了口氣,像是什麼都沒發生。

但耳邊忽然吹來一口氣,子構屏住呼吸,轉頭,那個女人的臉出現在他旁邊不到五公分的地方。「嗚,啊啊 。」

眼前的景象漸漸縮減,亮度也開始減少,只剩下黑暗,無盡的黑暗。

「啊!」

伴隨叫聲,子構醒了過來。自己躺在床上,乾淨的床單,沒有任何花樣的被子,床的周圍被綠色的窗簾包圍起來,看不到外面的情況,車子去了哪兒?那個女人去了哪兒?

摸摸身體,子構這才發現自己正穿著從來沒看過的衣服,印象中這是病人手術專用的衣物,只利用像是雨衣一樣的便利釦子把正面扣上,子構用力一扯,衣領便敞了開來,自己胸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道長長的疤痕。

「沒事了,呼,我沒死。感謝老天,我的老婆不用守寡了。」

子構摸摸傷口,縫線還掛在那,感覺得到有不屬於自己身體的東西存在裡面。子構舔了舔自己的嘴脣,好乾燥,好像很久沒有喝過水了,意識到這點後,子構開始尋找附近是否有瓶裝水或是水壺之類的東西。

手撐著床想轉個方向順勢下床,誰知道腳竟然不受控制沒有辦法施力,子構一個不穩,正面朝下跌在地板上,左手上的點滴用針管咻一聲往旁邊飛開。

痛楚讓他皺起眉頭,他勉強頂起上半身舉起手掌往大腿拍去,啪啪兩聲,只有麻痺的感覺而不會痛。

「我、我的腳……不會吧?我還沒有孩子啊,下半身就已經殘廢了嗎?老天爺啊,你為什麼不讓我留住下半身,我要上半身有什麼用啊!」

「你這個願望有點難以實現喔。」

綠色圍簾唰一下拉開,一個年輕女子帶著溫柔的語氣說:「黎先生,你沒事吧?你已經躺了很長一段時間,加上曾經做過全身麻醉的關係,暫時活動會有些不方便,來,拉我的手。」靠著女子的幫助,子構好不容易坐回了床上。

「原來只是麻醉啊,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嘛,我、我是擔心上廁所的問題啦。」

「是嗎?如果你要大號是沒問題的喔,不過……」

「不,老天爺啊,你為什麼不讓我留住前半身,我要後半身有什麼用啊!」

「嗯,我是要說,不過,要去廁所還有人陪你去比較好,你現在走路會不穩。麻醉效果還要一個多小時候才會完全散去。」

喔,不要嚇人嘛。啊,對了……」

子構還沒開口,女子已經幫他倒好了一杯水,他不發一言的喝了下去,覺得暢快極了,女子笑著問他還要不要,子構點點頭。

子構心裡想著:這女的表情沒什麼特別,難道我撞死人的事沒有曝光?不對,那根本不是人,所以在救護車來之前就逃走了吧!這裡是醫院嗎?老天保佑千萬不要是那個東西提到過的那種醫院啊,千萬要正常點。

這時女子向門外打了聲招呼,許多醫護人員一起舉步進入。為首的是一名年輕男子,年紀看來跟子構差不多,是二十幾、三十歲。旁邊則全部是年輕貌美的女孩。

穿著護士裝的女孩們一字排開,對著子構淺笑,身材高挑且豐滿有料,整齊的向子構鞠躬說:「歡迎光臨,黎先生。」

這、這台詞好像怪怪的,但是,感覺還不錯,這裡是醫院吧?為什麼會……?

「怎麼樣,黎先生,這些小姐滿意嗎?不滿意我可以全部換掉。」男醫師十分親切,但語氣根本就十足像個老鴇。這讓子構愈來愈糊塗了。

護士們看子構沒反應,搔首弄姿的幅度更加的升級,包圍著他柔聲嬌喘地喊著。

「黎先生,你好久沒來了。」

「啊啊,好久沒來是正常的吧,誰會沒事來醫院啊!妳們別亂摸啊」

「黎先生,不要這麼說嘛。」

「我、我是病人啊。」

「我們這裡的多元化服務不錯吧,黎子構先生。」男醫生笑嘻嘻的問。

「不錯是不錯啦,但這裡是醫院吧,這樣子好嗎?」

「臉紅了哩,恢復得不錯嘛。這裡是貨真價實的醫院喔,我們一向是主打酒樓般的服務、帝王般的享受,安心療養的頂級醫護。放心,我們很便宜的。黎子構先生,嘿嘿,有人說過你的名字唸起來就像……」

L´ETS GO是吧,雖然你覺得很有趣,但我已經被人說過一百萬次了……這裡有健保嗎?」

子構好像說錯了什麼讓男醫師和女孩們的動作都停了下來,「喔,看來常識的部分都記得很清楚嘛。口語應答也在正常範圍,好,小姐們先退下吧,小高你留著。」

用這種方式來檢驗病患恢復程度嗎?子構不知道該說他有創意還是什麼了。

直到房內剩下三個人,子構才注意一開始扶起他的女子身上的醫護人員裝束,不像是護士服,也不像是男醫生身上的那麼嚴肅,他注視的眼神被女子發現,女子微微淺笑開始了自我介紹:「我姓高,現在還是實習中,請多多指教。黎先生,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事嗎?」旁邊男醫師點點頭,看來正在驗收這位高姓實習醫師的學習成果。

他鼓勵了一下這位實習醫生說:「加油。」女子聽完緊閉著眼,看起來十分緊張,邊靠近子構還邊試著用兩手拚了命的擠壓胸部。

「這樣,想起來了嗎。」

「所謂的加油,應該不是指這種事吧……」子構幫這女孩導回正軌。

「我、我開車去做採訪,開到山路,雨下得很大,路都看不太清楚,然後一個女人、一個女人從路旁衝出來,我為了閃過她,車子打滑,接著就在這裡醒了,你們有發現她嗎?」

「嗯,現場只有你一個傷患喔。」

「這樣嗎?」子構心裡鬆了一口氣。

「看來記憶也沒有受到什麼傷害,跟掃瞄的結果一樣,你的傷口還會痛嗎?」

「還好,對了,有通知我的家人了嗎?我到底昏睡幾天了?還有我的車現在在哪裡?」

「你不要急,夫人一直都在這裡,現在是中午十一點二十五分,我請她先去用餐了,至於其他的事,你現在應該先把身體養好之後再想。」

女子的課程看來結束,她再次退到男醫師的後面,靜心這麼一看她可真漂亮,就算是和剛剛那些充滿年輕活力的護士站在一起,也可以明顯感到她的出眾。幽雅的氣質,像是電視裡的名門大小姐。

換男醫生開始說明了:「我姓胡,是這裡的主任,黎先生你出了小車禍,還好沒有傷到重要部位,現在已經沒事了,這幾天就多休息,三餐的藥我就放在左手邊的櫃子裡,點滴現階段睡前還是繼續打喔。」

「謝謝醫生。」

「不用謝,以電玩來說,你現在就是剛好衰神附身,走進機會又剛好選到直接送醫院七天,衰神保佑再加七天這樣,還好啦,出院的時候衰神就會走了,現實的壓力也暫時先忘掉吧。MISS L´ETS GO!」說完兩個人便離開了病房。

這醫生從妻子那裡知道了自己最近工作不順才弄這麼多花樣嗎?子構有點感動,這醫生雖然老不正經但的確讓子構放鬆了些,好像自己正在輕鬆的渡假而不是在養病,真不愧是專業的醫生啊。

只是想起老婆已經到了,子構反而比看到醫生更加緊張,刻意側躺把傷口藏起來。還沒結婚之前,子構在一次採訪中被利刃割傷手臂,那幾天裡還是女朋友的妻子每天就把子構像是孩子一樣供者,吃飯妻子親手餵,洗澡也是兩人一起。

她不會在醫院裡也做那種事吧?!被其他人看到會很難為情的,還有自己把平安符從後照鏡拿下來的這件事,一定也會被她每天拿出來唸吧,子構雙手遮住耳朵不停的碎碎念:「原諒我,算盤跪起來好痛的,不要!不要拿走我的零用錢啊。」

這病房好安靜,不,這醫院好安靜啊,到底被送到哪裡來了?  

第二章 變異的妻子

安靜讓人的感覺更加集中,有人在看著自己,就在背後明顯有個視線,子構沒有作聲,是妻子?如果是妻子的話,見到他醒來一定會嘰嘰喳喳地先唸個幾句然後馬上抱過來,她就是那樣抒發自己不安,子構很清楚的。

但後面那人一直沉默著,氣氛也開始變得詭異起來,是剛剛的女醫生嗎?不,如果是她應該會說話才對,究竟是誰啊?那模糊身影慢慢接近了

是那個白衣服的、馬路上的那個嗎?子構愈來愈緊張,那個在車外注視著自己的人頭最後嘴裡好像說著什麼,她是說:怎麼沒去死?還是:我等等會來找你呢?

子構不再繼續裝睡,他慢慢往床另一邊看過去,真的有個女人站在那,子構像是被電擊之後的死青蛙般在床上顫動,他拉起手上的被子蓋住臉的下半部只留下一雙眼睛在外面。

那個女人穿著樸素,五官細緻,眼鏡後面的雙瞳周圍好像因為睡眠不良的關係有點浮腫,她看著驚魂未定的子構說:「你醒了。」那語調聽來沒什麼感情。

「老婆是妳、是妳啊?」子構一瞬間竟然把老婆看成別人,自己都覺得離譜,明明在一起生活了三年怎麼會錯認呢。

是被鬼遮了眼嗎?人好像都有過這種狀況,兩個熟識的人見面的時候是認得出來,但是彼此不在身邊的時候卻常常想不起對方的長相。明明是每天都會見到的臉孔卻有一瞬間感覺陌生。

試著把「女」字連續寫上三十遍看看,你也會覺得那個字變得好像從來沒看過一樣。

除了臉孔,還有一些地方讓子構覺得不太對勁,妻子絕對是注重外表的人,但是她現在的頭髮看起來就像是學校裡經過體育課之後的女學生,雜亂沒有整理。

「車子我處理好了,公司那裡也請好假了。」

「嗯,麻煩妳了。」

「櫃子有衣服。」

怪怪的,妻子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責罵自己的大意,只說了車子的事,是醫生跟她交待過嗎?

雖然安靜休養是子構想要的,但是在這種情況下的休息總給人有某些事情正在醞釀的感覺。

「抱歉,都是我沒注意,下雨天我該開得更慢一些。」

「喔。」

子構伸手去握住妻子,但她還是那張不動如山的表情,感覺就像沒有生命的雕像,子構模仿著撒嬌的寵物黏著妻子柔軟的手掌邊。

咦,好像少了什麼東西?本來手的觸感不是這樣的,子構試著尋找不同點;是戒指,妻子手上沒有戴兩人的定情信物。她一定是聽到消息之後慌慌張張的就出門了。出事的時間是在下午,等自己被人發現,救護車趕到,最後通知到她,也許她是在半夜才知道這項消息。

想到妻子半夜一個人搭車惶惶不知如何是好的心情,子構心裡揪住了。

「等我出院了再好好補償妳,我們去國外,去幫妳買新的戒指,好嗎?。」

妻子低頭沒有回答,推開了子構的手,子構以為她是不好意思才這樣,於是坐了起來想要好好看清楚妻子的臉和她隱藏的情緒。

子構溫柔地撥了一下妻子的頭髮,妻子平常最喜歡這個動作了,每次子構幫她梳頭,她就會像個嬰兒一樣的高興呵呵的笑個不停,但就在子構快要接觸到妻子的耳後時,她竟然狠狠的抓住子構的手,勁道強得像是練過功夫。

斜著眼瞪著自己的老公就像是在瞪一個非禮她的陌生人,怎麼回事?子構嚇了一跳,妻子則沒對自己的舉動說明什麼,轉身之後,她離開了病房,留下了一臉愕然的子構。

「她的手,怎麼會這麼燙?」

妻子十五分鐘後回來,子構發現她好像剛剛哭過,便說:「妳先回家休息吧,我一個人可以的。妳發燒了吧?」

「我沒有。」

「我剛剛摸妳的手感覺很燙。」

「我說了沒有,你沒聽見嗎?要我說幾次?」

這是妻子第一次這樣吼子構。她真的是自己的妻子嗎?妻子留了許久的指甲沒了,皮包裡多了好幾張黃紙寫的符咒,一個裝飾著八卦的鏡子,還有……。

「我馬上回去。」妻子一把闔上子構正在窺視的皮包。

「等等,老婆,妳……」

「還有事要說嗎?」

「……開車小心喔。」

她聽到老公讓她離開,就像接受命令的機器人,確認指令,點頭,馬上執行。

一句話也沒有多說,她拿起手邊的包包轉頭就離開了。簡直像是期待著這份結果。

病房裡又只剩下自己一人了,看得到的景色只有純白的天花板。

「沒人在,反而有點無聊了呢。」

子構讓病床慢慢立起來,好讓自己可以仔細的看看這裡的環境。身體活動已經沒有大礙了。

真厲害,已經不太會痛了呢,看來這裡的醫生不錯啊。

這是單人套房,只有一張病床,旁邊放置的是沙發,小型冰箱,擺設簡直像是旅遊民宿,該不會這裡醫藥費貴到爆吧?

子構幻想:等到出院的那一刻,不可思議的報價單上出現了六個零,然後醫生笑著說:「什麼,沒錢也想到這裡來生霸王病啊,把你老婆賣了還債吧,哈哈你老婆年輕漂亮,加入我的皇家護士團吧。」

「不!」

「老公笨蛋!沒事為什麼來這種醫院!」一旁熊熊火坑正在燃燒,好像訴說著妻子未來的悲慘──這幻想要是成真就糟糕了。

妻子就是因為這個才生氣的吧。也是,她就連到賣場買菜都會精選最便宜的時段,衣服也是週年慶的時候才會採購,為這個家這麼節省但是老公卻住在這麼奢侈的病房裡,還像白痴一樣說要出國旅行。

她大概想揍死老公吧,但面對發生意外的另一半?妻子又能怎麼辦呢,頂多是在大雪紛飛的夜晚裡去多賣個幾盒火柴籌錢吧,一邊說著:有沒有人要買火柴?可以一用再用,回收繼續用的小火柴……」一邊啜泣。

待在這裡看著沒有能力賺錢的老公不如回家去,所以她才會那個樣子吧。無能、垃圾,子構簡直想縮回被子裡。

「黎先生,你怎麼了嗎?我經過這裡的時候剛好看見你坐在床上,用枕頭蓋住自己,然後不斷扭動。」問話的人是站在門口的年輕女醫生。

「醫生妳、妳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大概是從賣火柴的那個時候。」

「不好意思。」子構靦腆的摸摸頭。

「黎先生感覺就是很有想像力的記者呢。」

「哈哈,還不知道醫生妳的名字,總是高醫生高醫生的叫,感覺似乎太過生疏了。」其實子構是想混熟之後問問價錢的事。

「會跟女醫生套交情的人,不是別有居心呢,就是擔心醫生對病情有所隱滿,你是哪一種?」

「我……」

「我看你是對病房的價格好奇吧。」被說中心事的子構不禁面上一紅,接著順著情勢直問,「妳願意告訴我嗎?」

她不說的話那幾乎就可以確定有高額費用了。

「你放心,夫人已經確認過健保和你的醫療保險加起來絕對足夠支付,我們很便宜的,而且……」

「她、她確認過嗎,怎麼會……」哇哩,判斷錯誤了嗎?

「發生什麼事了嗎?」

「不,沒事,倒是醫生妳剛剛是不是有話要說?」

高醫生的確有話想說,剛剛到病房之前她在走廊盡頭看到黎太太,她在和一個人交談,黎太太一邊說一邊開朗的笑著,感覺黎太太的眼睛對那人充滿了感情,就像是學妹看著愛慕的學長一樣,這還是先不要跟她先生說吧。

「高醫生,高醫生。」

「啊,剛剛在想其他的事,我要跟你說本棟有許多老年患者,所以一到了十點,走廊外面會全部熄燈,請不要在十點過後到處走動,當然,室內是不受影響的。」

「喔,十點是嗎?」子構想都沒想就點頭答應說絕對會遵守規定,也就是這樣,後來才會發生那些事吧。

「你,問完就不繼續裝熟了嗎?」

「咦!」

「我、我不是因為在這裡很無聊所以才這樣說的喔,只是,病人要是能跟醫生熟稔一些的話,那對病情也是有幫助的。」

「什麼幫助……?」

「這時候應該說,好吧,我來說些有趣的事,這樣才對啊。」

「喔,妳想聽點什麼呢?」這孩子,無聊想聽故事就說嘛。

「黎先生,你當記者很久了吧,看過的事件應該也不少了喔。」

「哈哈,不敢說是豐富,一兩個大事件還是看過的。」

「你在記者生涯裡看過最可怕的什麼事?」

「嗯,恐怖啊……」

「是刑事案件呢,還是鄉野傳說?我對那種事很有興趣呢。」高醫生眼睛閃閃發亮,期待之情溢於言表。

「四年前,的確是有那麼一件事讓我覺得有點……」

「怎麼樣的?怎麼樣的?快說嘛。」

「那是一個古怪的都市傳言,地點在桃園的老眷村附近,出現了一個叫做6的傢伙。」

6男?」

「嗯,知道狀況的人都這麼叫他。他會在各種人少的地方出現,公園、小巷道、軍營附近、大賣場的停車場。聽說外觀是個穿著厚重大衣看不清楚面貌的高大男人,身上有濃濃的百合花香。他會到處尋找落單的人,不論男女老少,然後他會問他們一個問題:你的年紀是不是六的倍數。」

「那,怎麼回答呢?」

「回答不是的人,他會強行搶走皮夾去看證件。如果說謊,他會用刀在說謊那人身上割上六刀;回答是的人會被他用釣魚線勒斃。那傢伙至少犯下六起殺人案。」

「這的確是有點恐怖。」

「不,恐怖的地方我還沒說到呢,那傢伙因為做得實在太過分,死者中還有剛滿六歲的孩子,所以想抓他的人很多。有趣的是,比起警察反而是不想被懷疑的黑道們先出手了。他們派出很多小弟四處巡邏,大約一星期後,抓到了他,不經過司法就把他處理掉了」

「處理是?」

「好像是給了一槍吧,線人是這樣說的,重點是他們殺了那個6男,本來以為高枕無憂的歡樂慶祝。沒想到六天之後,那個死去的6男卻又犯案了。」

「咦!死人怎麼會?!」

「故事就從這裡開始不像真實世界,黑道抓了他三次,殺了他三次,結果卻還是一樣。」

「不會吧!」

「有人說他根本就是妖怪,殺了多少次都會再次出現。各種說法解法慢慢浮上台面,有人說準備一張假身分證就可以逃過一劫,也有說6男討厭紅色所以不會挑選身穿紅色的受害者。之前不是有一陣子特別流行紅色衣服嗎?有沒有實際作用我不清楚,只知道後來6男到處轉換陣地,在台灣各地尋找目標,也許現在就在你家附近喔。」

「嗚,果然有點……」高醫生像是驚魂未定,不停的搓著手。

「我剛剛說六起殺人是用每次犯人都不一樣來計算的喔,我不信有鬼,所以假設他每死一次,就會有其他的人接續他的工作,每殺六人他就死亡一次,說實在真正的受害人數我已經不敢去想了。」

「好啦,不要說了啦!」高醫生像個被欺負的小貓似的求饒。

真容易被嚇到啊。子構試著轉換一下氣氛說:「醫生啊,這裡是靠近哪邊?窗外怎麼只看得見山景。」

「是偏僻了一點。等等晚餐要我幫你送來嗎?還是要?」

「嘿嘿,不好啦,我都是結過婚的人了,怎麼可以讓美女幫我送飯呢。」

「呵呵,黎先生實在很會開玩笑,你這樣說我也不會高興的啦!我先離開,有事按鈴喔。」

「放心。」

快走出病房時,高醫生眼神一變,視線射向子構:「對了,黎先生,之前你聽到沒有其他傷者的時候鬆了一口氣呢,這是為什麼呢?」

「我……沒有、沒有啊。」她是不是在暗示什麼?

高醫生忽然把臉靠近了子構,壓迫感激增,「在這個醫院附近,有很多事是看見了也不可以說出來的喔,不然……」

「不然會怎麼樣?」

「呵呵,也許6男會出來喔。」高醫生離開了,但她話中之意難道是知道子構在山路上遇到的是什麼?

也許是恢復的狀況十分不錯,不到五點子構已經覺得飢腸轆轆了,眼裡浮現的都是美味的漢堡和豬排蓋飯,他從床上起身,右手一把推開一旁的櫃子,一件件掛在子構眼前的衣服都是本來放在家中的服裝,有輕便的POLO衫也有正式的成套西裝。

「老婆準備的很完全嘛,這樣我一出院就能直接工作了。」裡面似乎少了什麼,順著衣架把所有衣物看過一遍,他疑惑的喃道:咦,我出事那天的衣服呢?拿回家洗了嗎?算了,先去吃點飯。

在距離子構病房大約步行十分鐘的地方,這裡是院長室。剛剛在病房裡和子構見面的實習女醫生在這裡和院長談話,女醫師站在桌前雙手成稍息狀態,她的目光不敢直視高高在上的院長。

院長室裡放滿了德文醫書多到必須放在地板上,許多院長年輕時在外留學的照片,照片裡面的人長得跟胡主任十分相似,看來院長和主任有著某種血緣關係。

院長看著手中的資料說:「病人恢復得怎麼樣?」

「記憶方面穩定,對話和行動也沒有障礙,我認為只要對傷口部分做好醫藥管理即可。」

「他能自由下床了嗎?我記得,那間病房是在三樓。」

「是,的確是在三樓,院長是顧忌那件事嗎?」

院長搓了搓有許多斑點的眉頭:「我需要顧慮什麼嗎?不過是那些閒得沒事做的護士在造謠而已,你想讓病人不安嗎?」

「不、不是的。」

「實習不代表沒有任何責任喔,不要只有身體長大。」

「是,我明白。」

「下去吧。」

醫院的餐廳設在地下一樓,到達的電梯打開的時候,子構忽然有身在百貨公司的感覺,眼前各種美食商家林立,麵館、廣東點心、上海蟹、北方小吃,應有不應有的全部都有。雖不到正常的晚飯時間,已有不少人坐在公用餐座上進食了。

子構放鬆起來,點了一碗清燉牛肉麵,兩樣小菜,一盤韭香炒雞丁。四道菜滿滿排在桌上,子構掰開竹筷後馬上享用起來,才第一口麵就讓他停下了筷子。

怎麼、怎麼會這麼好吃啊!萬一以後吃不到怎麼辦啊!清澈的琥珀色高湯,滿是牛肉的鮮味,麵入味又不會過軟,麵芯不多不少,味道比那些自以為厲害一碗賣百塊的牛肉麵好上太多了,他OO的耶穌上帝啊!

子構陶醉的開始扭動,那舞姿跟牛肉場舞孃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忽然如夢初醒才發覺到餐廳已擠滿了不少人,幾位歐巴桑在背後竊竊笑他:「嘻嘻,看他的樣子一定是新來的,菜鳥菜鳥。」、「是啊是啊,牛肉麵就感動成這樣,要吃了那個……噓,他看過來啦。」

子構趕緊把還沒吸進嘴裡的麵條吃下,接著低調享受其他美食。他看著見底的麵碗不禁想,剛剛那些人說的「那個到底指的是什麼呢?真、真想吃看看,這地方的師傅一定都有極強的功力。

子構沒發現就在自己後方不遠,有位老闆正在施展他的功夫。

牛肉麵大鍋裡的湯快要沒了,他先是看看附近有沒有人注意,接著打開水龍頭,緩緩把它加進湯裡,看似正常但水龍頭裡流出來的東西卻有點詭異。

那不是水而是淡黃色液體,帶著點異樣的濃稠。

如果仔細去看,小吃店裡醃製雞腿、涼拌黃瓜、炒菜,所有的攤販都在使用那些液體,只是沒人發覺而已。看起來是某種高湯。但是,高湯怎會在水管裡面流著呢?

老闆們看著顧客滿意的笑容,也在背後偷偷的笑著。

子構帶著飽腹的身體,一臉幸福的回到病房,燈光開啟,這時候純白的病床給了子構一種回到家裡的錯覺,吃了藥之後,他側身一躺身體微陷進偏硬的床墊裡。

啊,眼皮漸漸重了起來,因為吃太飽的關係嗎?在家裡妻子都會對趴在床上的子構唸著:吃飽了就躺著,這樣對身體不太好吧?」然後對著趴在床上的老公屁股就是一腳。

看著床上扭動的子構嬌滴滴的喊:「嗯,再來一次。」妻子不是轉身去處理未完的家事就是反過來壓著子構,捏捏老公的耳垂,當子構陶醉在胸部按壓感覺時,妻子會在他耳邊溫柔的喊:「白痴,快去洗碗,洗完快拖地,拖完快趕稿,趕完快……。」

子構睡著前腦裡滿滿都是補償妻子的想法,一個一個妻子的笑容愈來愈甜美,子構的眼皮也愈來愈沉。

就在他睡著之後,病房的門口傳來了扭動門鎖的聲音,開了一個小縫,沒有亮光的黑色縫隙,一隻眼睛滑碌碌窺視著房內漸漸熟睡的子構。

另一邊。子構家牆上掛著兩人到處旅遊的照片,旁邊藍色的釉燒花瓶,純白的訂製沙發椅位置正對著電視。有隻纖細的手指在手機按鈕上游移著,子構的妻子一手扶腰等待著手機的回應,吊扇的風吹動她波浪的長髮,黑亮的髮絲飄過她標緻的臉,尖尖的下巴,細細的眉毛,幾乎感覺不出來她已嫁為人婦。

「喂,是我,情況怎麼樣了?」妻子的語氣給人一種偷偷摸摸的感覺。回她話的則是一個渾厚的男聲,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並不是子構的聲音。「妳是問我,還是問妳那個老公呢?」

「你應該知道人家的意思,還故意問我,都做了那種事了。」

「我可沒逼妳。」

「我知道,我是自願的,喂,我老公他不會發現吧?」

「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都寫在生死簿中;他的車禍也好,到我這裡來治療也罷,既然做了,就要承擔那份後果。放心,這幾天他回不了家的,妳有充足時間。」

子構的妻子沒有再說什麼,她柔弱的身體癱在沙發上,膝蓋靠著,小腿微微地張開,臉上笑著,意味深遠的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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