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降靈術的實驗 邪惡的遊戲,請勿模仿 否則……

 《鬼殺人》《葬鬼村》暢銷作家  D51 最新作品

 「情節緊湊、環環相扣,除了精采還是精采」
  ──「D51嗜咖啡」部落格網友盛讚 

 《鬼上身》
 作者:D51
 封面繪者:FC
 初版日期:2010/04/24 | 售價:49元
 販售地點:全省全家、萊爾富及OK便利商店

 內附精彩試閱(楔子、1 小尾 、2 霸凌)

簡介 

染血的「萬變卡」預言:
玩這麼「邪」的遊戲,一定會出事的!

剛才坐在板凳上的小男孩果然躲在樹叢裡,與我四目相對,他雙眼空洞無神,臉色慘綠,身上竟沒有一絲人氣。
那一瞬間,我頭皮發麻,故作鎮定的往回走,卻在轉身的同時聽見了一聲孩童的嬉笑,那陰冷的聲音直接鑽入耳朵裡。

嘻,帶我回家嘛……

【地獄校園事件簿】 D51 校園鬼話  全新上市

作者簡介

D51
胡思亂想的集合體。
一個你在台北街頭隨時可能擦身而過的平凡人,勞碌的上班族,悠閒的旅行者,與一個喜歡說故事的人。2006年開始在BBS上連載小說,說的是自己的故事。
在感受孤獨時才能誠實面對自我,卻也因為分享而感到快樂。

【D51嗜咖啡】:www.wretch.cc/blog/iamd51

◆ 在明日出版作品
《鬼當兵》2008.11
《鬼來了》2009.4
《鬼殺人》【檢察官駱予寒辦案實錄】2009.11
《陌生人》【檢察官駱予寒辦案實錄】2010.1
《葬鬼村》【檢察官駱予寒辦案實錄】2010.3
《鬼上身》【地獄校園事件簿】2010.4

◆ 預計出版
《無名屍》【檢察官駱予寒辦案實錄】2010.6
《唱屍班》【地獄校園事件簿】(時間未定)

精采試閱

楔子

有封信擺在餐桌上,一個素白色的信封。

我拿起桌上的信封,左翻右看就是找不到寄件人的名字。

究竟會是誰呢?我在腦中拚命思索著可能會寄信給我的人。

常常聯絡的朋友首先排除,現在的高中生除了情書外不可能會寫信。如果是更久一點以前的友人,而且在手機和電子郵件普及之前便失去聯絡的人呢?

我突然靈光一閃,小學的畢業紀念冊上有吧。

寄信給我的,難道是小學同學?

想到這裡,我的頭突然痛了起來,我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曾想起那一段往事了。

那一段不堪回首,殘酷且血腥的往事……。 

1 小尾 

小學的時候,幾乎每個班上都會有一兩個這樣的孩子,不管是待在教室裡,還是上戶外活動課的時候,他們是最陰暗的一群,不受班級重視,被排擠,被欺負的弱勢族群。

對人際關係還似懂非懂的小學生之間,會發展出一套獨特的社會模式,學校就是一個小型社會,在班級裡階級分明,勢力較大一方擁有一切,弱勢的一方只有永遠被踩在腳底下的份。

也許有人會說,欺負人的孩子什麼都不懂,只是為了好玩,或是為了表現自己的領導能力,獲得團體認同,才會做出那些欺負人的舉動,也不是出於惡意。

這種說法過於偏袒多數方,我並不認同,也許被欺負霸凌的少數只是班上的一兩個孩子,卻沒有人會為他們說話,去正視他們的感受。

任誰都不想被扣帽子或強迫選邊,非黑即白,在小學生的班上,竟是沒有能夠容納各種不同意見的模糊地帶。

我就是曾經被強迫選邊的那種人。

說是二分法的選擇,其實我並沒有選擇的權利。

是要選擇被欺負的那一邊,還是欺負人的那一邊?

我想不管是誰都會選擇強勢的一方吧。

「李智銘,你知道那個作在掃具櫃旁邊的人是誰嗎?」打掃時間,跑來找我攀談的是坐在我前面的吳翔元。

「當然知道啊,我和王文偉四年級的時候同班。」

「那你知道,阿傑他們看他很不順眼嗎?」

阿傑是班上躲避球打得最好的男生,長得陽光帥氣,皮膚黝黑,很多女生都喜歡他。班上的男生們全都唯阿傑馬首是瞻,換言之,他等同於班上的老大。

我奇道:「為什麼?」

吳翔元哈哈一笑:「那還不簡單,因為他是怪咖嘛,又不和班上的同學說話,每天都坐在那邊發呆,長得又那麼醜。」

「長得醜也有錯?」我萬分訝異,這是哪一個世界的價值觀。

「女生們都說他身上一定有傳染病,幸好他坐在最後一位,否則傳考卷的時候誰敢接他傳過來的考卷啊。」吳翔元幸災樂禍的樣子,讓我非常不以為然。

女生那一掛的領導人是正在台上發號施令,把衛生股長晾在一旁的班長惠佳。

「那邊兩個男生,趕快掃地啊,還有空聊天,小心我記你們缺點喔。」惠佳把目光看向我們兩個,我和吳翔元對看一眼,心想不妙。

「靠,她為什麼這麼耀武揚威啊,以為自己是武則天喔。」吳翔元一邊動手掃地,一邊碎碎念。

這就是我們班上的生態,強者擁有一切,而弱者形同待宰羔羊,每天只能戰戰兢兢的過日子。

與阿傑和惠佳形成強烈對比的是那兩個人。一直被我冷眼旁觀,實際上提不起勇氣出手幫助的那兩個人──小尾和雯雯。

他們兩人就像是被班級遺忘的成員,老是坐在掃具櫃旁的陰暗角落裡,班上每三個月就會舉行抽籤,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重新更換座位,小尾和雯雯的位置卻始終紋風不動,彷彿那裡就是他們兩人的專屬座位似的。

小尾是個個性陰沉且十分不起眼的男生,雖然這麼形容有些殘酷,且我從來沒見過小尾中午吃過一餐像樣的便當,當大家都在享用媽媽細心準備的豐盛便當時,小尾卻低頭啃著一袋十圓的蘋果麵包。

雯雯有點胖,但是身高卻不高,有時候從背後看過去,會被調皮的男生戲稱為不倒翁,雯雯很怕曬太陽,因為她的皮膚有點毛病,只要在強烈陽光下曝曬超過十分鐘,就會紅腫發炎。平常的時候臉上老是一顆顆的痘子,卻又不是青春痘,痘子好了沒多久又生出來,久而久之,雯雯的臉上就到處都是結痂留下來的黑色痕跡,像臉上長麻子一樣。

因為她貌不驚人,個性又畏畏縮縮,剛開學那一陣子幾乎沒人要和她說話。

班上選級任委員時,各種職務都有人自願擔任,最出鋒頭的班長和風紀股長當然是那兩個人,惠佳與阿傑擔綱。剛開始投票表決都很順利,但是表決到了衛生股長,這個吃力又不討好的工作時,就沒有人舉手自願了。

班上的同學們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都苦笑搖頭,不然就是低頭裝做沒這回事,女生們忽然嘰嘰喳喳的討論起來,隨後不知從哪冒出一道聲音。

「讓雯雯當啊,她坐在掃具櫃旁邊,剛剛好啊。」此言一出班上立即哄堂大笑,氣氛登時又熱絡起來,惠佳將雯雯的名字寫在黑板上,也沒問當事人是否同意便逕行表決。

結果當然是全班熱烈鼓掌通過。沒有人看見雯雯低著頭,有點油膩的馬桶蓋髮型下面的表情。

從開始到結束,她一句話也沒說。

第一次段考過後,阿傑與惠佳等人勢力在班上日益壯大,幾個喜歡打球的男生整天跟在阿傑屁股後頭,走路有風,不管是到操場搶球場,還是放學後練球,加入他們那一團的男同學愈來愈多,而我也是其中之一。

我和小尾從三年級就同班,兩年多來也沒說過幾句話,我看他在班上沒什麼朋友,所以想拉他進來我們這一群,替他製造一些機會。

我想,只要話說開了,也許小尾的個性就會變得開朗些吧。於是我在下課時間跑去找小尾搭話。

「欸,小尾,跟我們一起去打球嘛。」

「不要。」他看都沒看我一眼就否決了我的提議。

「一起去嘛,不然你下課都坐在位置上幹嘛,難道是屁股黏住了?」我不以為忤,他這人本來就是比較難以相處。

「不用你管,我有我的事情要做。」

「真的不去嗎?」

「不去。」

「那好吧,等你想來打球的時候再跟我說。」

我回到操場上,阿傑等人已經擺出陣形你來我往打的火熱,他見我一個人下來,笑問我:「不是說那個陰沉的矮子也想打球?怎麼沒看到人下來啊?」

我沒想太多就回了話:「小尾說他不想打,等他想打的時候再邀他吧。」

那時我沒有注意到阿傑表情上的細微變化。

現在回想起來,也許是我害了小尾也說不定。

那天之後,阿傑等人就開始處處找小尾的麻煩,譬如說班級全體前往司令台前升旗典禮時,他會故意絆倒小尾,讓他在眾人面前摔跤。

上體育課打躲避球的時候情況就更是誇張了,簡直就像是針對小尾個人似的,球球都往他身上招呼,阿傑人高馬大,丟起躲避球又狠又準,那一場我和小尾同隊,眼睜睜的看著阿傑的猛球飛過我的耳際,砸在站在我後方的小尾臉上。那一球速度之快就連我也沒有把握能夠接得住,更何況是體格瘦弱的小尾。小尾應聲倒地,摀著鼻子哭號不止,我馬上將他扶起,這才發現從他的指縫間滲出了紅色的鮮血。

體育老師緊急把小尾送到保健室,由於是比賽場上發生的事故,丟出那一球的阿傑並沒有受到老師的責罵,幸好小尾只是流鼻血,沒有腦震盪的跡象。

一直到傍晚放學,阿傑都沒有到保健室去探望受傷的小尾,還是帶著那一群人在操場上玩球。

放學前我到保健室去,只見小尾躺在床上,好像是睡著了。除了小尾以外,保健室裡沒有其他的人,連燈也沒開,暗紅色的夕陽透過窗戶照入屋內,將雪白的床單染成了血一般的顏色。

周遭安靜無聲,偶爾能夠聽見操場傳來的學生們的吆喝聲,那是六年級射箭隊的成員正在練跑的聲音。

小尾睡得很沉,鼻子高高腫起,泛著黑紫色的瘀青。

過了一會,保健室的黃老師快步踏進房裡,順手開了燈。

「李智銘,你怎麼還沒回家?」

「老師,我來探望一下小尾,他傷的嚴不嚴重啊?」

「不是什麼嚴重的傷,對了,你知不知道他家裡的情形?」黃老師沒來由的問了我一句。

「老師,您的意思是?」我歪著頭,不太懂她話中涵意。

「就是他家裡的情況啊,爸爸媽媽的感情怎麼樣,有幾個兄弟姊妹,你不是從三年級就和他同班嗎?」

「是這樣沒錯,但是我跟他不熟啊,連話都沒說過幾句……。」我突然想起,四年級的時候曾經發生過一件事。

那一年的運動會適逢二十週年校慶所以擴大舉辦,學校方面強烈要求學生一定要邀請家人到場,當老師宣布這件事的時候,小尾的臉上面有難色。

班上每個學期固定舉辦的母姊會,小尾家裡從沒有家人到訪,那時候就曾經聽說小尾家經濟情況不是很好,父母親忙著工作,沒時間到校參觀上課情形。

但是,運動會那天小尾的父親卻露面了。

喝的醉醺醺,滿身酒氣的到學校來鬧事,後來被駐校警衛強行架離,旁人的閒言閒語讓小尾很是難堪,我記憶猶新,他哭著要老爸別鬧了,頭一次看見安靜的小尾大聲說話,也僅有那一次的經驗而已,從那之後,小尾的話更少,也愈來愈不修邊幅,坐在他旁邊的同學常能夠聞到小尾身上發出的怪味,像是衣服幾天沒洗似的。

四年級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人想坐他旁邊了,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模樣,也許和家庭有關。

黃老師聽我說完,沉吟了一會,「好吧,我再去問問你們班導,剛才我聯絡王文偉的父親,請他到學校來接文偉回家,他爸爸是答應的很快,可是到現在也沒來,這當老爸的究竟在搞什麼,小孩受傷了還姍姍來遲。」

「李智銘,你先回家吧,老師在這裡陪王文偉。」

「可是……。」

「他不會來的。」後方傳來小尾的聲音。

「我爸爸不會來的。」原來他已經醒來,摸著鼻子下床,皺著眉頭,似乎很痛的樣子。

「我自己回去就好,不用等他了。」小尾冷冷的說,取了書包外套後默默地離開保健室,瘦小的身軀在夕陽裡拉成一條狹長的影子。

不知怎麼的,看著他的背影,我竟有種很難過的感覺。

想對他伸出友善的手,但小尾卻不伸手來接,自暴自棄,甘願被全班同學歧視,施以精神暴力,也不願意做出一點改變。

那時候,我胸中滿是無能為力的心酸。

幾天後,我又被保健室黃老師找去,她經過多方查訪,蒐集到一些關於小尾家庭狀況的資訊,她說本來這些事情不應該講給孩子聽,但是我們班上也只剩下我對小尾比較友善,希望能夠透過我的協助,讓小尾走出陰影底下的生活。

黃老師倒了一杯可樂給我,坐在位置上娓娓道來:「根據我的調查,王文偉的父母親在他四年級的時候離異了,現在王文偉是跟著父親生活,大他一歲的姊姊則跟著母親。王爸爸是板模粗工,不過好像去年在工地受了傷,現在沒辦法坐粗重的工作,也許是因為經濟困難的關係,文偉的媽媽才會帶著姊姊離開吧。」

「老師,可是小尾不是從四年級才這樣陰沉的耶。我三年級和他同班,他就這副死樣子了。」

「也就是說,其中還有某些因素導致他個性乖僻,不喜歡和人親近囉。」

「這我就不清楚了,小尾在學校一向都不和人說話,而且每天中午都只吃蘋果麵包,沒吃過便當。」

「怎麼會這樣?正值成長期的男孩子怎麼可以每天都吃那種沒營養的東西?看來我要找他的爸爸好好談談。」黃老師很驚訝。

「李智銘,老師有事情要拜託你。」

「好……是什麼事?」

「平常盡量多關心一下王同學,老師很擔心他的狀況。」

「好。」我立刻就答應了,小學五年級的我什麼都不懂,天真地以為自己能夠把小尾從黑暗的深淵裡拉出來。

自以為這一點微薄的力量能拯救一個人,後來才知道這種愚昧的自我滿足式的幻想是大錯特錯了。

人性終究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

至少,是小學五年級,才十歲的我所不能理解的複雜。 

2 霸凌 

過了一個學期,小尾和雯雯被欺負的狀況日趨嚴重,譬如早上到校,抽屜裡被塞滿狗屎,搞的教室裡臭氣薰天。又例如上廁所時,被不明人士拿木棍卡住門,不管怎麼大聲呼救都沒有用。

雯雯則是遭到惠佳等人冷眼無視,時不時會聽見女孩間的殘忍對話。

「她是幾天沒洗澡啊?頭髮那麼油,家裡是賣鹹酥雞的嘛,都不用花錢買油了,從她頭髮搾就有啦。」

「那個臉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被詛咒了才會那樣?滿臉麻花,好像會傳染耶,她用過的東西最好都不要碰比較好喔。」

「我看她是啞巴啦,都不說話,無時無刻都坐在位置上,簡直快和掃具櫃融為一體了。」

諸如此類傷人的耳語在班上的女孩子之間流傳,久而久之,雯雯的傳聞日益誇張化,竟傳出因為她是私生子,所以得不到父母親的愛,這類惡意中傷的言詞。就連男生們聽了也覺得太過,彼此之間只會開開玩笑,並不會真正去傷害雯雯。

因為當事人絲毫沒有反抗的意願,惠佳變得更加囂張跋扈,聽說她在女孩們間發出了禁令,不許和雯雯交談,否則就要切八斷絕交,被踢出女生的核心團體。

當然沒有人敢這麼做,小學時代,班上的團體力量是很強大的,不附屬於團體之下,就代表沒有朋友,做任何事都不會有人支持,只能在偌大的校園裡,孤身一人生活下去。

雯雯的家長從來沒來過學校,我們的班導師對集體歧視欺負的情況又視若無睹,惠佳是她的得力助手,有班長替她處理一切雜事,她樂得清閒,擺明著偏袒惠佳等人的舉動。

反正當事人不反抗不發言,就當做沒這回事吧,那些人心裡抱持的就是這種想法。

其中許多愛起鬨的男生也跟著女生群用惡毒的言語凌虐著雯雯,每天見到面就笑她又胖又醜,活像個不倒翁,本來這些譏諷的話只是男生彼此私底下開玩笑,大家還是保有最底限的尊重,不會傳入當事人耳裡,自從惠佳擺明了態度之後,最後一道防線瞬間崩潰了。

有一段時間,雯雯沒來學校,原因是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被那樣開玩笑,再怎麼好脾氣的人也會發怒,她是拒絕上學,不肯到學校來。

雯雯缺課一週,在學校內引起了一場小風暴,訓導主任帶著班導師到雯雯家裡了解情況,並且試圖將學生帶回學校。我這才知道,原來雯雯的母親罹患中度智能障礙,父親早死,全家經濟重擔都在以資源回收維生的奶奶肩上。

雯雯的奶奶年事已高,拖著佝僂的身子,親自牽著孫女的手,將她帶到學校來,對著訓導主任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訴說這孩子身世悲苦,個性不開朗,被同學欺負也是難免的事情,希望訓導主任能夠多關照她。

訓導主任介入的結果,自然就是將欺負雯雯的主導者惠佳等人的家長找到學校來溝通,惠佳的爸媽都是律師,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兒會做出這種事,當天還在訓導處與主任大吵一架。

「我怎麼可能會欺負同學,都是他們亂說,我是被冤枉的啊。」惠佳說完這句話,淚水立刻像斷線的珍珠般掉了出來,演技一流。

看來她在家裡一向都是扮演著乖巧女兒的角色,惠佳的父母親應該不知道女兒在學校是用多麼趾高氣昂的態度與班上的同學來往。

訓導主任看向雯雯,問她:「惠佳說的都是真的嗎?妳沒有被她欺負?」

雯雯默不作聲,只是咬著嘴唇點頭。

既然當事人都默認惠佳的說詞,校方也就不方便再多說什麼,畢竟得罪惠佳的父母親對校方不利。

雯雯被欺負的事件暫且告一段落,但是她在班上被孤立的更嚴重了。

她的外號從不倒翁變成了──愛告狀的豬。

雯雯逃課事件之後,惠佳和阿傑等人的氣燄收斂不少,從惡言相向到把他們兩人當成不存在的隱形人是最近一個月的事。

我無能為力改變什麼,班上的男生沒人會聽我的話,阿傑一呼百諾,是男生的老大,就憑我想要替小尾辯護,恐怕只是不自量力。

幸好小尾對我的態度軟化了不少,也許長時間找他講話稍微卸下了他厚重的心防。

但是小尾還是從來不跟我說家裡的事,只會偶爾跟我分享他收集的萬變卡。那種金光閃閃的萬變卡在時下小學生之中可說是最流行的收藏品,珍貴的程度和現在的神奇寶貝系列差不多,能收集成完整一套的人就會變成男生群中的英雄,地位瞬間向上攀升不只兩個等次。

花樣百變的卡片當中還有特殊卡的設計,這種卡片的顏色與一般卡片不同,號稱鑽石萬變卡,是通常一百張卡片中才會出現一張的稀世珍卡,鑽石萬變卡一套七張,能集成全套的人我還沒見過,事實上在萬變卡玩家裡,能擁有一兩張已經算是運氣非常好的人了。

令我訝異的是,小尾手中竟然有四張鑽石萬變卡。

這在小學五年級生的心目中可是比黃金還要珍貴的寶物。

我還記得,當我見到四張難得一見的鑽石萬變卡時興奮的大叫:

「為什麼你會有鑽石萬變卡,哇,我超想要的耶!」我發自內心的讚嘆著。

「運氣好,抽中的。」小尾靦腆的笑了。

第一次看見他笑,原來這個人還是會笑的,心中竟有點感動。

「我們應該算是朋友吧?」我曾經這麼問過他。

「我只會給朋友看這個,其他人不給。」他手指著房間裡堆積如山的萬變卡,那是他每天省下一餐花費,日積月累的成果。

某一天的體育課,輪到我們班測體適能,那是個晴朗的午後,暑假的腳步近了,班上的成員每個人心情都很好,只要考完下個禮拜的第三次段考,就能迎接長達兩個月的暑假。

我們在操場中央的綠色草皮上展開各式器具,做柔軟操,預防體適能測驗時肌肉拉傷。

小尾和雯雯分別站在男生與女生行列的最尾端,有氣無力的跟著班級做動作。

班上會和雯雯搭話的人也只剩下小尾一個,而會和小尾說話的人只剩下我。

進行體前屈測驗時我腦子裡一直在胡思亂想那些事情,上了國中,班上的大家就要各奔前程了,一部分的人在國中還會碰面,但學區與大家不同的我,顯然是不可能再見面了。

班上很流行摺紙星星,女孩們會集滿一整個玻璃瓶,五彩繽紛的紙星星在重要的節日送給心儀的男孩,我沒收到過,所以不曉得收到禮物時的心情是怎麼樣的。

至少在畢業之前收到一次也不錯吧。我心想。

我的測驗就在不切實際的幻想中結束,成績當然還是不上不下,比某些人好點,卻比大部分的人差。

不知道小尾的成績怎麼樣,瞧他平常一臉病容,成績應該不會比我好吧。

於是我在操場上搜尋著小尾的身影,做完體適能測驗的學生們得到自由活動時間,四散在各處,有些玩單槓,有些打籃球。

而應該正在打躲避球的那群人和小尾卻不見蹤影。

我在操場周圍四處搜尋小尾的身影,抱著暑假前的好心情,一邊哼著無敵鐵金剛的主題曲。操場旁邊的那棟六層樓的藍色建築物是我三年級的時候落成的體育大樓,後方便是教師停車用的車棚,我從右方的小徑繞過去,心想小尾也許躲在車棚的陰暗處滿心喜悅的玩著他的卡片,小尾喜歡安靜的地方,應該就躲在那裡。

正當我走到轉角處的時候,突然聽見了細微的啜泣。

「還我……快還給我。」我忽然驚覺,那是小尾的聲音。

「你居然有鑽石萬變卡,這種好東西應該要跟大家分享吧。」一個粗厚的聲音笑著,聽起來像是阿傑的跟班大砲。

大砲是班上最胖的男生,小學五年級時體重就達到七十公斤,又兼之長相兇狠,不少人以為他背後的靠山是黑道,除了阿傑以外沒有人敢跟他打架。

「你們不是我的朋友,為什麼我要跟你們分享卡片!」小尾昂起頭,想奪回被大砲搶走的鑽石萬變卡。

沒想到大砲輕輕一推,瘦弱的小尾就向後跌倒,屁股重重落在地上。

我從來沒看過同學打架,心裡萬分緊張,躲在轉角處偷看,不敢出聲。

阿傑和大砲拿走了小尾的鑽石萬變卡,拈在手裡得意洋洋,「這幾張卡片先借我們玩幾天,大家都是朋友嘛,不要太計較。」阿傑說。

小尾又忿且恨,眼神盯著動手推人的大砲,怨毒的簡直要發出火來。

「把卡片還我……快點還我……不然……。」他喘息聲愈來愈重,一張小臉脹的通紅。

「不然要怎麼樣?啊?」大砲雙手叉腰,大搖大擺的站在他面前,兩人的體格要是打起架來,簡直是象蟻之爭,不管小尾怎麼努力掙扎還擊,都是無濟於事。

我心裡很緊張,不斷自言自語:「千萬別衝動啊,要是真的惹火他們,以後在班上的日子怎麼過?」

「就憑你這個髒鬼,也想跟我們嗆聲,不要太囂張喔。」大砲唾了一口口水在小尾臉上,在那一刻,小尾抑鬱已久的憤怒終於爆發了,他雙目發紅,吼著誰也聽不懂的聲音衝向大砲。

「幹,阿傑他來真的耶。」大砲居然哈哈大笑,單手朝小尾拍去,這一手推在小尾胸口,又讓他向後滾了兩圈,小尾怎肯罷休,最重要的萬變卡被班上的惡霸搶走,那是比性命還重要的東西,他又嘶吼著衝上前,只見大砲皺著眉頭,「死猴三,嘸袂死心喔。」他用台語念了一句,掄著碗公般大的拳頭就要往小尾臉上揮過去。

「等一下,不要打臉,會被導仔發現。」阿傑突然扣住大砲的拳。

「災啦。」大砲一笑,重拳轟在小尾肚皮上,小尾悶哼一聲,跪在地上抱著肚子打滾。

「你最好不要去跟導仔告狀,不然這幾張卡片我就幫你處理掉。」阿傑斜眼睥睨著地上的小尾,那眼神兇狠無比。

我渾身發抖,雖然說我不算是阿傑那一掛的人,但平常也不曾看過他如此凶惡的眼神。原來他在欺負人的時候,比鬼還惡毒。

我蹲在轉角,從頭到尾都不敢跳出去幫小尾說話,因為我明白那是不智的舉動,一旦惹毛阿傑跟大砲,我在班上的地位就會變得跟小尾還有雯雯一樣淒慘,我不敢想像那種狀況,只能昧著良心,痛苦不已。

趴在地上的小尾微微呻吟著,我等阿傑他們離開後,跑到小尾的身旁。

「小尾!小尾!你怎麼了,我送你去保健室!」我故意裝做什麼也不知情,不得不演這一齣爛戲,這種嚴苛的情況下,我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我伸出手要拉小尾起來,沒想到被他大力揮開,很長一段時間未經修剪的頭髮蓋住臉,我只聽見令人毛骨悚然的哀恨嗓音。

「你為什麼不幫我……。」

「還說我們是朋友……。」

我啞口無言,沒想到小尾早就發現我在一旁偷看,剎那間心裡羞憤交加,我成為了一個背叛者,為了自保而捨棄朋友的敗類。

「對不……起。」我話還沒說完,小尾朝體育大樓的另一側拔足狂奔,而我只能看著他的背影,不甘心的流下眼淚。

比起那種削骨刺心的無奈感,也許選擇被阿傑跟大砲痛揍一頓都還比較好過。

小尾隔天沒來上課,再隔一天還是沒來,我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也不趕去問阿傑他們,我曾經去小尾家樓下等了兩個小時,但像是沒人在,也不見他爸爸出來應門。

第三天小尾終於來了,帶著一臉鼻青臉腫到學校來上課,保健室的黃老師在路上看見他這副模樣,緊張的硬是將他拖到保健室去擦藥,她也把我叫過去,問我到底發生什麼事。

小尾、我、黃老師成三角形坐在保健室裡,氣氛很是尷尬,因為小尾認為我是背叛者,雖然我也有自己的苦衷,可是比起小尾受到的苦痛,只是小兒科罷了。

他應該不會原諒我吧。

小尾從頭到尾都悶不吭聲,不管黃老師怎麼問他,他就是不肯說。他臉上傷痕的由來,可想而知是大砲的傑作,只是記得那天阿傑特別叮囑大砲不能打臉,為什麼又會把小尾打得臉上一塊青一塊紫,慘不忍睹的模樣。

黃老師溫柔的檢查小尾的臉部傷勢,苦口婆心的勸誡小尾說出原因,否則她想幫忙也無從幫起。

但是不管黃老師怎麼費盡唇舌勸說,小尾始終緊閉著嘴,什麼都不肯說。

我該說嗎?心裡不停反覆考慮著,如果說出事情的原委,阿傑等人勢必會受到訓導主任的懲罰,我就變成告密者,在班上兩面不是人。

誰都了解被孤立的可怕之處,小尾和雯雯就是最好的榜樣,沒有人想變成他們那種處境。

後來黃老師好像發現了什麼,突然要小尾把上衣脫下,小尾紅著臉不肯遵從,黃老師看我一眼,說:「你幫我壓著他,這孩子怎麼都不聽話!」

我不敢違抗老師的命令,只能出手協助,但是頭轉到一旁,因為我不敢和小尾眼神相對。

他應該非常恨我吧。

黃老師不顧奮力掙扎的小尾,將他的上衣脫掉,突然「天啊!」大叫一聲。

比起臉上的傷勢,小尾身上的傷痕累累更是驚心動魄,他那瘦的幾乎前胸貼後背的身軀上滿是疤痕,舊傷新傷縱橫,一道又一道的紅腫瘀青爬在皮膚上,看上去像是五彩斑斕的大蜈蚣。

「是你爸爸打的對不對!」黃老師厲聲說。

「為什麼不跟老師講?瞧瞧這些傷,都沒有處理過,一定沒有去醫院療傷對不對。」第一次看到黃老師眼眶泛淚,比起我們那個垂垂老矣,又不問世事的班導師,黃老師還比較為學生著想。

「老師。」不肯開口的小尾終於出聲。

「你不要管這件事好不好?」

「為什麼?」

「如果被學校知道,一定會通知警察,警察會把爸爸抓走,那我就沒有爸爸了。媽媽不要我,我不想連爸爸都不要我……。」小尾淡淡地說著。

聽完小尾說的話,黃老師摀著嘴哭了出來。

我們才小學五年級,他卻是活在難以想像的困境之中,這樣的人,我背叛了他。曾經以朋友相對,走入他的世界的我,毫不猶豫地拋下他,選擇強勢的一方。

就算他恨我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小尾的處境,連老師都束手無策。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暑假結束,而我們升上六年級。

這時候我們真要感謝九年制義務教育,至少不用像以前的人一樣連上國中都要考試入學。

升上六年級以後,日子還是一樣無趣,班上的勢力版圖也沒有改變,依然是阿傑和惠佳各霸一方,小尾和雯雯持續著被忽略、輕視、與偶爾的輕微暴力對待。

那群人也知道不能使用太超過的暴力,於是轉向了讓人找不到證據的惡作劇。

雯雯曾經在體育課之後,發現自己的書包裡滿是水溝裡抓出來的蟲和爛泥巴,所有的課本都被泥巴弄得髒兮兮,誰幹的班上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沒有證據。

小尾則是會被男生們有意無意地推擠,類似走在路上故意撞倒他,還會罵他「好狗不擋路」這樣無情的對待。

而我則是不再參與阿傑的躲避球團了,雖然不敢反抗他們,至少我不要和他們混在一起,這也算是對小尾的一點補償。

幸好還有一件令人期待的事,六年級上學期最後的校外教學,也就是兩天一夜的畢業旅行。

全班上下都期待著這次的花東之旅,有很多人連宜蘭都沒去過,更別說花蓮和台東了。

距離畢旅的日期越近,同學們情緒就越亢奮。

小尾本來因為繳不出旅費,本來無法參加,但是幸好黃老師自掏腰包,強硬的把錢塞到小尾的手裡,不能為他做什麼,至少錢的方面能幫上一點小忙。

小尾還是不跟我說話,真的,因為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

饒是如此,畢旅前一晚我還是興奮的睡不著覺,隔天帶著熊貓眼到學校集合。

還是小學生的時候會經歷很多珍貴的「第一次」。

例如第一次行前的亢奮、第一次不是和爸媽一起出遠門、第一次和同學們睡大通舖、人生之中第一次的畢業旅行等等寶貴的體驗。

分房的時候自然沒有人想跟小尾和雯雯同一間房,學校規定四人一房,不管怎麼分配,肯定都要有人和他們一起睡,班會上吵鬧不休,最後採取抽籤決定。

既然是抽籤決定的結果,最後分配到房間的人也不得異議,只是小尾臉上的表情難堪不已,整個過程都低著頭不講話,如果被班上當成瘟神的人是我,想必也是一樣難過吧。

就這樣,我們終於迎向最後的畢業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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